第一章 互欺互瞒

他今日才知道，我一直看着一切。看着他和她琴瑟和鸣，看着他转圜巧言，看着他将我当做挡箭牌一点一滴挖空太子常徐的根基，看着他将我的依靠全部摧毁。

“如今，我到真想成了个瞎子，不用瞧见我这般凄惨模样。”我将碟子里的芡实糕掰了一小块，正正好好地塞进嘴里，转头对他说“往后府里的厨子可不要这般，将东西越做越没味道了~”

“这样说来，你我也不过是互欺互瞒。”常沂脸上已经没有任何惊诧，转而平和“我不会放你走，待我将娇华寻回来，迎你们一同入府。”

“太子认了谋逆之罪，我这个未过门的太子妃倒是死里逃生啊~”这句从我口中吐出的时候，我眼前浮现常徐温柔似水的脸庞，眼眶微微红了起来“他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将我托付给你教养，将自己的软肋交到了敌人手中。”

“他对你不过是怜悯，娶你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亓家的助力。而我是爱上你了，你入王府三年我教你许多，看你长成一个女子，你的每个日夜我都看在眼里。”常沂说这句话的时候竟也不觉得半分羞耻，爱上自己侄媳妇，自己未过门妻子的表妹还能说的如此赤诚。

“王爷请自重，亓馥乏力，请回吧~”我别过脸不再看他，他看了我一会儿不再言语便走了。

我是亓馥，国之首富亓家的二小姐，母亲是父亲在外游历所遇，以极低微的身份入了府，却还是不受祖母所喜。母亲生我那时，足足生了两日，故而我一落地就被冠上白子的名声，母亲为了保护我，从小便让我装做一个瞎子，我这一装便是十几年啊。

我是十岁那年随祖母去喜福寺祈福遇见常徐的，那是他还未被立为太子，因着我瞎，看不见。下了雨，小沙弥明明手里有伞却骗我没有。我便故意摔倒在雨里，给他们看他们想看的，想着便不会有人关注我了。可是我头顶出现了一把伞，挡住了我之后所有的风雨。常徐带我看雨中的池塘，同我说雨滴落在池面，荡开的涟漪是如何模样的；同我说，看不见就去听，万物皆有它的声音；同我说，你长的真好看，是我见过的女子中长的最纯良的那个。

我见过许多人对我说话的模样，带着嘲笑、欺骗、谄媚、可怜，唯有他明知我看不见，眼里还装满了温柔与真诚。那时我觉得自己装个瞎子也挺好的，能看见一个这么温柔而真挚的人。后来他成了太子，求皇上立我为太子妃，他要护我一生。皇上觉着我并非出自官家，又因眼盲肯定不知礼数，故而不肯。常徐想了个法子，将我托给他最最爱戴的十四皇叔常沂教养，这才让皇上松了口，立我做了他的太子妃。亓娇华是我远房表姐，借着照顾我的由头入御王府，几番勾搭攀上了常沂。我那时候一心学礼，学书，等着常徐来迎我入东宫，却在今日等到太子謀逆被废黜的消息，天牢里传来的消息也不好，常徐不知被转移去了何处。

“愉儿， 你去给我准备一罐上好的细盐，去看人总得备点礼才是。”我自梳妆盒中捡拾了一个芙蓉花钿，仔仔细细地贴在自己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