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长流

每晚都有噩梦伴随。

霍雨浩掀开被子，沉默着望向窗外的夜空。

黑色粘稠如墨，偶尔有一阵风袭过。月色暗淡，惨白月光映入他的眼中，徒添几分清冷。

他闭了闭眼，突然感到有几分迷茫。

他总是会莫名对梦里的事物产生更多的信任。

梦里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警告他，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听信任何话。

他道自己是恶人。

他道没人会喜欢恶人。

他道这个人间不欢迎自己。

霍雨浩反感别人站在高处对自己指指点点，可最后他看清了这个人。

是自己。

噩梦。

然后他醒了，此时没有天明，梦醒时夜续。

对于陌生环境的警惕，和对失去记忆的无助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意志，霍雨浩不知道该相信谁，一切只能按自己的第六感去推断。

像是盲人摸瞎，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起身。

他就这么坐在桌案前，直到破晓。

俞汐敲门进来时，面色苍白的少年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剑。

长剑剑身略窄，剑身蓝白，剑柄雕刻着看不懂却异常华美的图案，有冰蓝的光时不时闪现，令人心中一寒。

这把剑像极了霍雨浩。

俞汐从见到它的第一刻起，心中下意识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霍雨浩察觉到她进来了，偏了偏头，眼神似乎带有疑问。

“怎么了？”

“啊……唐公子来了。”俞汐别过头，不再看剑。

霍雨浩默了半晌后，点了点头，放下了剑。

……

唐舞麟百无聊赖地在竹屋玄幻处等候着。

他一改昨日的黑衣，今日竟是明目张胆地穿着阁里统一的青衫白衣，腰间配一柄青白长剑，叼着草根抱臂等候。

须亥，霍雨浩出来了。

他一袭蓝衣，长发束起。星眸剑眉，面若冠玉。若不是面色过于白皙且冷冽，他看上去便像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两双眼睛对视，一个玩世不恭，一个冷若冰霜，气势彼此之间 不相上下。

长的甚是不错。

见霍雨浩恢复的这么快，唐舞麟心有讶然。

“伤好些了？”他捡了个还算正常的话题，首先向霍雨浩问道。

俞汐见后者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无奈之下，便替他淡声答道：“他好多了，劳烦唐公子关心。”

身子骨真好。唐舞麟心道。

“噢，”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探手入怀，摸出一封沾染着血迹的信书。

他走近了霍雨浩，在后者不经意间，探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对于唐舞麟的突然靠近，霍雨浩迟迟反应过来，身子下意识向后靠，警惕地看着他。

后者耸耸肩，将信封递与他，“这是阁下前些日子贴身携带的信物，治伤要紧，在下之前代替收着，现在物归原主。”

“我的东西？”霍雨浩皱眉，抬手接过。

“唐公子今日这是？”哪怕是早已料到唐舞麟是青鸢阁的人，俞汐也想不明白，没有阁中长辈的允许下山，他怎么敢明目张胆地穿着这一身白衣到这儿来。

莫非是……

“啊，我有任务，此次下山，正是为此。”唐舞麟目光从霍雨浩身上移开，“任务指定的地点就在附近，我就正好顺路过来，看看……”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看向霍雨浩。

后者抿了抿唇，淡声道：“霍雨浩。”

声音意想不到的好听，虽然听起来冷冰冷冰的，不近人情。

“啊，我就正好顺路过来，看看霍公子的情况了。”唐舞麟笑得一脸阳光。

俞汐凝眸，唇角弯了弯：“不愧是多年好友，唐公子看起来，甚是关心霍公子的身体情况。”

“多年好友？”

“那是自然。”

霍雨浩和唐舞麟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都愣了愣，发出疑问的那个人沉默了。

“既然霍公子已无大碍，那俞汐姑娘，我可否将他带走了？”唐舞麟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截了当地问了。

俞汐当然巴不得两人赶紧走，她一个人也好些清净，于是脸上表情不变道：“霍公子要注意切勿动武，当心筋骨错位。那便预祝两位路上小心了。”

唐舞麟点头，朝霍雨浩递来一只手，笑得温文尔雅：“走吧。”

霍雨浩看了他半晌，虽然心有不信，但唐舞麟方才那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他听得真切，也许真的能从这个人身上获得有用的讯息。

这么想着，他直视了那双含着温意的双眼，开口：“走了。”

说完，霍雨浩没有接唐舞麟的手，先一步出了竹舍。

唐舞麟耸耸肩，朝俞汐道了一句：“俞姑娘，多保重。”

俞汐：“你赶快走吧。”

净会惹麻烦的家伙。

她看着这两个脾气明显合不来的家伙越走越远的背影，一向处惊不变的表情竟是有些抽搐。

怎么说呢……

她总觉得预感不妙。

“也罢，与我没关系了。”

能治好霍雨浩已是尽了她的仁义之心，这两人之后是死是活，也与自己没了瓜葛。

江湖太大，绿水长流。

俞汐又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两个小点的背影，转身回了竹舍。

（作者）叶澈第五章完。新年快乐。本章正文共计1691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