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日,晴,略微凉爽,近日天气转凉,请注意添衣,预防流感。”
出租车上放着当地的广播。
车门被人从内向外打开,下来的是一个男生,深褐色的瞳孔,戴着黑色的蓝牙耳机,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的行李箱。
“叔,走了。”出租车司机点了点头,将前挡风玻璃中间的牌子翻到“无人”的红色面,熟练地将车调头,转向其他的路驶去。
15岁的男生转过身,灿阳照在19中的大门口,也照在他的身上。
不远处稀稀拉拉站着几个未进校的学生,也是高一新生,一副稚嫩模样。
“炀炀,你到学校没有?”电话里传来温柔的女声,轻柔温婉。
“到了。”曾景炀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妈,你吃饭没有?”
听着耳边传来的熟悉而又冷清的男低音,女人长呼了一口气。
“还没有。”曾母回答。
曾景炀没有过多的话语,他穿过19中的大门,依照新班群里发的19中布局图向男生宿舍走去。
“你在学校照顾好自己,多交些朋友。”说到这里,曾母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别再打架了。”
似是察觉到言语的不合时宜,曾母有些慌张:“没有训炀炀的意思,就是……别再向以前一样了……”
电话那头的男生沉默片刻,才道:“嗯。到宿舍了,挂了。”
还没等曾母再次开口,曾景炀便挂断了电话。
他停在了男生宿舍299门前,他拿出宿管大爷给他的钥匙,打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土灰味儿,尘土飞扬呛人。
曾景炀:“……”
曾景炀默默看了看眼前这一片泥泞。
很脏。
·
刚打扫完宿舍不久,曾景炀坐在床边喝茉莉花茶,刚喝了一小口,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手机显示为陌生号码。
第一次,曾景炀没有理睬。
第二次,曾景炀还是没接。
第三次,曾景炀选择挂断。
第四次……
“喂,您好。”曾景炀拿起手机。
“您好。”电话那头的人同样问候道。
那人没有主动开口。
“有什么事吗?”
那人没有说话。
曾景炀觉得自己的脑子被门挤了才会接下这通电话。
他的指尖停留在电话挂断处。
谁知那人又突然开口道:“我是张竣晨。”
嗯,然后呢。
“我迷路了。在19中。”那人接着说。
很离谱。
曾景炀的眼皮抽了抽。
“你可以向其他人寻求帮助。”曾景炀说。
“我是你的室友。”那人语言简练,短短几个字便把他的目的表现出来。
“不帮,没时间。”曾景炀拒绝。
“咱们两个要一起度过三年,帮帮忙嘛,增进同学感情。”那人又说。
“不帮。”曾景炀再次拒绝。
梅开二度。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出路嘛,我看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是个交朋友的好时机。”
“不帮。”曾景炀练就了油盐不进体质。
“求求你了曾舍友。”那人道。
“曾同学?”
“炀哥?”
“炀……炀炀?”
听到这个称呼,曾景炀被茶水呛了一口。
那人嗤笑一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请炀炀同学帮助我,不然我就在全校喊你的小名。炀炀对吧,你的小名?”那人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你附近的标志性建筑是什么?”曾景炀最终忍无可忍。
“是……教学楼。”
“……别的呢?”
“附近还有车篷。”
“听我的。”曾景炀深吸一口气,“你走过头了,你向反方向走……”
·
历经艰难,张竣晨终于找到了宿舍楼。
张竣晨踏过了宿舍门。
宿舍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桌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
他抬眼看向被他死缠烂打求助的室友,嗯,像极了高岭之花。
还是那种有洁癖的高岭之花。
他拉着行李箱在宿舍里站了一会儿,他的室友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看他都没有看。
张竣晨:“你好?……”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显然,曾景炀并不想跟他说话。
张竣晨:“感谢你帮助我找到宿舍楼。”
“嗯。”曾景炀回答。
只见他抬起头,和男生对视。
“还有什么事么?”曾景炀问,语气很冷。
“没事了。”张竣晨说。
“嗯。”说完,曾景炀戴上了耳机。
此后不管张竣晨说的什么,曾景炀不再回话。
“炀炀同学几岁了?”
……
“家庭条件怎么样?”
……
“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
曾景炀一句话也没有说。
张竣晨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傻逼。”他小声嘟囔。
他对着看手机的曾景炀僵持了好几分钟才肯动地方。
登时,宿舍叮灵光当响起了搬移东西的声音。
“炀炀同学,帮个忙。”张竣晨对他堆在一起的被褥发起了愁。
“干什么?”曾景炀摘下了耳机,望向坐在上铺向下伸手的张竣晨。
“能不能帮我把这团被子拿走?我想先铺床单。”张竣晨说。
“傻逼不想帮你。”曾景炀回答。
张竣晨骂人被拆穿,如果他没在上铺他现在肯定要从这个宿舍溜走。
突然,张竣晨意识到不对劲。
“你的听力挺好的。”张竣晨说。
他明白了,这人刚刚不回应他是故意的。
对方戴着口罩,张竣晨看不出他是不是冷笑了一下,只是捕捉到他的睫毛微弯了下。
“谢谢夸奖。”曾景炀回答。
话落音,张竣晨揍人的想法已经有了。
曾景炀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十分有兴趣地看着张竣晨。
没等张竣晨从床上扑过来,曾景炀先发制人。
“被子给我。”曾景炀接过了张竣晨递来的一团被子。
等了几分钟,上铺的人伸出一只手。
曾景炀把被子递给这只手。少年的手骨节分明,皮肤异样的白皙,张竣晨的左手边有一颗小痣,在紧握被子的时候若隐若现。
“谢了。”铺好被褥,张竣晨向曾景炀道谢。
“嗯。”
“你不是一开始不给我帮忙么?”张竣晨问。
“傻逼不给你帮忙,我不是傻逼。”曾景炀回答。
“哦。”张竣晨很不满。
“内什么,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过,我叫张竣晨。”张竣晨说。
曾景炀摘下口罩:“我是曾景炀。”后来余音袅袅,恰逢阳光渗进,分外粲然。
张竣晨看着眼前人:眼角微挑,睫毛有些长,瞳孔较深,还是双眼皮。15岁的少年脸上少不了青春的气息,有些冷淡的气质被敛去了不少。
“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炀炀同学。”说完,张竣晨狡黠一笑,向曾景炀伸出手以示握手。
“嗯。”曾景炀配合地握住了张竣晨的手,张竣晨的手湿乎乎的,像刚做完运动似的,还带着点掌心的温度。
·
19中建在C市的市中心,学校一半被居民楼环绕着,一半是熙熙攘攘的小吃街,不远处是一家小型商场。
还没开学,所以来得早的住宿生在晚上9点以前还能自由出入学校。
曾景炀闲来无事,从校里转到校外,了解好学校的布局后便出了校。
等他买完文具回到宿舍的时候,他的室友早已经躺在床上睡得天旋地转了。
到饭点的时候,曾景炀准备出去吃饭。刚把前脚迈出去,张竣晨莫名地睡醒了,还嘱咐曾景炀帮他带一份晚饭。
等香菇肉馅的包子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张竣晨犹豫了。
“你吃饱没?”张竣晨讪讪地问曾景炀。
“饱了。”曾景炀的目光撇向张竣晨身前桌子上的肉包子。
“我把馅送给你行不行?”张竣晨向曾景炀眨巴眼。
“不行。自己吃了。别挑食。”曾景炀看着张竣晨,似乎是等待他把包子吃完。
“看我干嘛,干你该干的事去。”似是对曾景炀感到不满,张竣晨一晚上都看曾景炀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