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筛子

《对折》

　　0.1/高筛子

　　.

　　夏天死的时候，

　　秋天就来接替她，

　　继续为春天守灵。

　　——题记

　　夕阳首次把天空染红了，在春夏之交。

　　江革置身于空旷草野。对岸的庄园中，红旗也首次被残日血染，映在他的眼中。

　　蒸汽时代的落幕象征着君堡传奇的销匿。往前是石器时代和铁器时代，往后是电气时代。他不想再往后推演，因为时代诚然变成了更高更广的筛子，越发无趣了。

　　将余光洒向江边，那是古义的水，在锈斑的钢铁架构之下流淌。它是长河的缩影，无论是实意的还是寓意的。它也是两条路的缩影：水有不同的流域，也有无法理解的湍流。

　　今晚另一个筛下人要来。

　　《对折》

　　1.1/GreatBen实验室

　　.

　　2014年3月5日。英国，卢瑟福·阿普尔顿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自1921年起就写满了传奇。如今它盛誉全球，麾下有大量的附属实验室。

　　GreatBen实验室就是其中并不起眼的一个。它匿身于伦敦的偏僻一角，虽然配备有全球一流的光学研究设备，却不为外界所熟知。在此工作的中国科研人员大多称它大本实验室。

　　作为大本实验室建立四十多年来第一个担任主任的亚洲人，陈志刚也是这么称呼它的。虽然有着令人仰慕的天才智慧，但他的成长却并非一帆风顺。

　　陈志刚的心中入木三分地记着三十多年前那个晴空万里的春日。那天他把自己用顶针的表现手法写成的日记拿给母亲看，却迎来一句训斥。

　　“日记就好好记，瞎搞什么花样！”

　　流光一瞬，坐在实验室主任这把交椅的他已经一只脚迈入不惑之年了。他记不清那天母亲还说了什么，只觉得那年初春的晴朗，如芒刺在背。

　　又想起这些烦心事了。陈志刚翻开面前的《关于最新疑似放射性光量子的猜想》，耐着性子看下去。他的目光刚刚扫了个开头准备下移，就被迫回到了第一行。

　　焦虑被震撼覆盖。

　　不可思议！这沓裁剪整齐的纸上印着：两天前大本实验室的一位研究人员在转移密封瓶中的镭样本时意外将其遗失。而这个瓶子自装有样本之后全程暴露在监控器下，不可能有人偷取，也不可能发生化学反应。

　　科研人员重复了这一步骤，发现样本再次失踪。研究考证，常温下当强光束照射到实验用镭-226时，观测到表层的银白色镭急剧减少，进一步分析证明是镭-226衰变为了气态的氡-222。正常状态下这种衰变的半衰期长达1600年，而在实验环境中居然仅用了1.4秒！

　　然而当科研人员多次重复实验时，却发现这种状况不再频繁出现了。截止这份报告发布，两天内实验室一共进行了34次强光照射镭-226实验，每次光照的持续时间在1-15分钟不等。最终在光照时间为9分钟的一次实验中，镭元素第三次迅速衰变。

　　不说研究出衰变的原理，光是这个现象估计都够拿今年的物理诺奖了。

　　“公布！必须立刻公布！”陈志刚自言自语地把这份报告拍在桌上，径直夺门而出。

　　《对折》

　　1.2/参宿四

　　.

　　“本台消息。有专家指出，猎户座α星参宿四可能已爆炸成为一颗II型超新星并变成一颗中子星，近期可能观测到其爆发现象。作为距离地球约640光年的红超巨星，这个推测如果属实，届时即使是在白天，人们也能轻易地在天空中发现一个亮斑，这一现象将持续100天左右……”

　　没意思。陈志刚关掉电脑上的中国早间新闻，沉沉地叹了口气。

　　半小时前，卢瑟福实验室发来邮件说，由于实验现象过于离奇，几名学者一致怀疑是实验步骤出错，这次实验的真实性有待考证。邮件要求陈志刚等人重新演示实验。

　　这本来也没什么，再做几次实验就行了。就是对着镭-226开几次聚光灯，观测一下现象。可是就在他调试光源的时候，意外地想到了那份报告中提到的成功率——三十四分之三。

　　万一在那些学者的众目睽睽之下，连续十来次实验都没能搞出个所以然，他怎么解释？

　　想到这里，就连陈志刚自己都觉得那几次突兀的成功真的是步骤出错而引起的了。他决定自己再做几次看看。

　　事实很事实。

　　二十多分钟里，他不断变幻光照的角度和镭的位置，甚至还跑去另一栋楼里用相同的仪器重新照射了一遍，没有一次出现衰变。

　　关上了新闻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这个点还没到上班时间，他来得这么早完全基于对自己的租房的不满。卢瑟福实验室离得不远，邮件里说今天下午就会有人来观看实验演示。

　　距离下午不到六个小时了，而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鼠标无奈地移动，重新把新闻界面打开。

　　“当然，这只是部分天文学家的猜想，目前学术界的主流观点仍是不能确定参宿四是否已爆发，这个期限从几十年到数万年都有可能。以上就是今天早间新闻的全部内容。关于超新星爆发是否为谣言一事，本台记者持续为您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