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7）

素锦死了。

她没有了呼吸，消散了元神，空余一副肉身，冰冷，没有温度。

太清境少了个认真练剑招招凌厉的仙子，连宋少了个放肆玩笑取闹的对象，乐胥娘娘少了个贴心陪伴的女儿，而太子夜华，没了心。

长海一战，因为副帅的阵亡和敌方主帅被斩杀而激起的士气势不可挡，天族士兵势如破竹，主帅夜华更是发了疯般的一杀再杀，原本鲛人族因首领的死亡便军心不稳想要投递降书的鲛人族残部们，却也被他一一斩杀。

此战过后，天上地下，再无鲛人一族。

自然地，这一战最大的功臣便是素锦，天君赞赏有加的同时又对她的牺牲感到痛惜万分，纵是想要有所嘉奖，也无人可领。

按理说，天族的神仙若是陨落了，仙身应当葬于无妄海，这是天族礼仪，也是出于对仙身的尊敬。

可是素锦的仙身，自长海一战回来后，便被夜华带回了洗梧宫。除了必要的公务外，夜华便日夜守着她，洗脸擦身，亲力亲为，决不许他人碰她一丝一毫。

所有人都劝他，所有人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她已经死了！”

天君来过，乐胥娘娘来过，连宋来过，他们看着夜华日渐消瘦的面庞，看着他似乎和平日无甚区别的严肃表情，却没有了一丝生机。心痛的同时，只能告诉他，她已经死了，如今这样，于事无补。

只是再看他毫无反应的样子，又只得叹气，别无他法，连天君，都由他去了。

他们都想，会过去的吧，时间能冲淡一切。

能吗？也许吧。

甚至夜华也开始绝望，无人的时候，他握紧素锦的手，满脸悲戚，从小不管多苦多累，再疼再痛都不曾掉过一丝眼泪的夜华，在她看不见的现在，哭的像个孩子。

锦儿，你醒醒好不好？

锦儿，你睁开眼看看我！

锦儿……

我爱你。

听说翼族的玉魂可保仙身永不腐败，夜华特意跑了一趟大紫明宫，向翼君离镜借来了玉魂。他已别无所求，只要还能一直看着她，便好。

连宋取来了素锦族圣物结魄灯，他曾听素锦说过，这结魄灯能够凝聚元神，修养仙魂，除此之外，还能够凭借所烧物之主的气息，寻得一切与之有关的物件，修造一个新的身体，活的，有血有肉，却没有灵魂。

他和夜华说起此事时，夜华却严正地拒绝了，与其造一个假的，能一直守着她的仙身，便已足以。

不过说来，那结魄灯也是素锦族的东西，于是也放在了素锦的卧榻旁，日夜陪伴。

春去秋来，匆匆百年已过。

素锦的仙身始终被存放于太子的洗梧宫，太子夜华爱素锦上仙成痴，这在天宫是所有神仙都知道的不可言说的秘密，不胜唏嘘的同时，也只得叹息深情如太子，却也不得与有情人成眷属。

至于夜华身上与青丘的婚约，倒是由青丘提出了退婚。据说青丘那位姑姑已经修成上神，宣扬自己已心有所属，再加上不知从哪听闻了夜华和素锦的事迹，为其所感，便更想要摆脱这婚约。而护女如痴的狐帝也不在意觍着脸再上天宫，强硬地退了婚。

而天君呢，毕竟已经年岁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夜华已经授了太子印，这天宫终究是要交给他，况且看着自己一手培养的孙儿因为素锦丫头的死而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心里也不是不愧疚的，于是便顺水推舟，由他们去了。

夜华如今的模样，表面上看，风光无限，他还是九重天那个人人尊敬的太子，只是他比之前更醉心于公务修炼，太子夜华的名号也更加为人所知，不少神仙想，他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继任天君。

夜华唯一休息的时候，便是守着素锦的仙身，呆呆地看着她，有时候甚至什么也不想，只是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才能够完全的放松下来。

锦儿，你说我该如何？

又是寻常的一日，仙人们修炼打坐，静心地做着属于自己的本职工作。

突然，一道金光闪现，天宫上五彩鸟齐飞，彩云聚拢在洗梧宫上方，是祥瑞之兆！

难道是太子飞升了上神？众神猜想。

而正与天君在大殿议事的夜华看到此番景象，心中先是一惊，随后便是不断涌上的狂喜，兴奋和不安交织，都不等和天君告退，便不顾礼仪地朝着洗梧宫飞奔而去。

锦儿，是你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舍不下我！

沿路而来，众神皆是跪拜之姿，大抵是刚刚飞升的上神还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不自觉就放出了全部的威压。不过夜华身为上古一族，其血脉修为本就远超他族，饶是如此威压，倒也没让他寸步难行的地步，更何况，心中的念想更是不断催促着他的脚步。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临到寝殿时，他却突然放慢了脚步，惴惴不安，有些近而情怯。

忐忑的推开门，就见那心心念念的清冷身影正端坐于卧榻上，看他进来，瞬间展开了笑颜。

“夜华，我回来了。”还是那样漠然的声音，此刻却也是带上了一丝激动。

不再犹疑，夜华上前，紧紧抱住她，闻着她身上清冷的味道，感受她的存在。

那日斩魄刀下，素锦元神受损，离开了肉体，幸而后来得到结魄灯的养护，更是因祸得福，一举飞升上神。这便是素锦的生死劫，也许是素锦全族为天界牺牲的善缘，让她如此轻易便渡过，而天上地下，也多了位女上神。

飞升上神后，很多东西便不再一样，首先便是身份，作为唯二的女上神，众人皆要敬仰叩拜，就算没有其他背景，却也是足以与太子相配了。

不日，天君便替太子夜华和素锦上神赐婚。

不出半月，天宫上下红绸飘飘，太子夜华迎娶素锦上神。

接任天君天后，历八十一道荒火九道天雷后，满身伤痕的二人相拥而笑，接受着众仙的朝拜。

他虔诚地吻上她冰冷的唇，“别再离开我！”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