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学篇—蓝家三兄妹（上）

云深不知处

寒室

蓝涣·蓝曦臣“忘机，九思。”

蓝曦臣正坐于桌案前，手执毛笔写着什么，见二人进来，将手上笔搁于一旁，轻唤两人道。

蓝湛·蓝忘机“兄长。”

蓝筠·蓝九思“大哥。”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门，站定后一齐行礼。

蓝涣·蓝曦臣“忘机，此去可还安好？”

蓝湛·蓝忘机“嗯。”

蓝九思在一旁乖乖巧巧地站着，微垂着眸子去数佩剑上的剑穗。待蓝忘机与蓝曦臣商讨完正事，蓝曦臣看了她一眼后，方微微上前一步，弯身又是一礼后道。

#蓝筠·蓝九思“云梦江氏来听学，此刻在山门外，失了拜帖。”

蓝曦臣微微点头，看着自家妹妹这恭谨拘礼的样子，不由得眉头皱了几分，暗道不能让她再在叔父膝下教养了。

蓝筠九岁前都是同蓝涣蓝湛一起在蓝启仁膝下教养。虽有此名，但一天之中却少见蓝启仁，除授课外，他们兄妹三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些。

蓝筠生性活泼，小时最爱的便是逗弄忘机和撒娇耍赖，总是跟在他和忘机身后喊着‘蓝大哒哒’、‘蓝二哒哒’，姑苏特有的吴侬软语和着孩童的娇软，叫人听来心上便柔了下来，什么要求也不会拒绝。

久而久之，有时他也会配合着她，一齐将忘机逗弄的手足无措，耳尖透着微红。忘机不会对小筠怎样，而他则会接收到忘机略带控诉的眼神，于是他便总会避开视线轻咳两声当做没看到。

当然，如此也是有代价的，这般事情过后，蓝湛就会抓着蓝筠肉肉的小手带到静室，拒绝蓝曦臣看小妹。

待上三两天气消了后，才能结束。

不过，如果蓝筠小朋友可以眼带泪意地轻扯蓝湛衣角，软下嗓音说错了的话，蓝湛的气便会一下子都消了。但是蓝筠小朋友似乎对于蓝湛生气的事...喜闻乐见？极少会为蓝曦臣求情。

或许蓝筠小朋友觉得这是件大杀器，只有在惹了蓝启仁后才会这般求情。

不管用的时候倒也极少，只有一次烧了蓝启仁书房，蓝启仁怒不可遏将人‘请’到戒律堂，一定要打戒尺后，论是蓝曦臣还是蓝忘机都未能劝动。

不过那顿戒尺蓝筠到底还是没挨上，蓝忘机请求两倍刑罚，挨了四十戒尺，此事才算结束。

彼时年幼，还算是孩子的蓝忘机身形单薄，小小的肩却似乎也懂了责任二字。

那是蓝筠第一次进戒律堂，足以令她印象深刻。她看着蓝忘机纤尘不染的白衣染上血色，舌尖尝到了一丝腥甜味才发觉唇被咬出了血。

再后来，少年初识长大滋味——

两人都越发忙碌，蓝启仁便将蓝筠接到身旁教养，以蓝筠无法拒绝的理由——日后帮上兄长。

蓝筠那时虽年幼，却也懂得去看蓝曦臣烛光下眉眼间掩不住的倦怠和蓝湛夜猎归来渗着血色的蓝氏校服。而她年岁还小，便于课业上越发严于律己。

三人都忽然忙了起来，已不能像从前那般玩乐，甚至在一起坐上一炷香都难。蓝筠结丹那年，更是似乎有意躲着两人，四月未碰一面。

只是夜里的那些掩被和轻叹，终究不为那个姑娘所知。

随着小姑娘的愈发长大，性子也越来越冷清，整个人如同山间泉水，清澈而又冷冽。而少女的用功如今便也体现了出来，在一年前的安宁夜猎上声名大噪，就像是一块美玉终于琢磨完成，绽放出炫目的光彩，成为世家小姐榜榜首。

蓝涣对于她，几分欣慰几分可惜，还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如今三个人坐在一起，拘谨有余，亲密不足，蓝涣有心想恢复到从前的相处，却苦恼于不知从何下手。

蓝涣·蓝曦臣“嗯，九思是想放他们进来？”

蓝湛原本事不关己站在一旁，闻声略有意外抬眸看了他一眼。蓝曦臣心思细腻，向来闻弦歌而知雅意，问这一句，实在多余。

#蓝筠·蓝九思“...是。”

蓝曦臣微微挑眉，眸中带了几分兴味看她。蓝忘机只瞟了一眼便知道是这大哥又要逗人了，索性他乐意，垂下眸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当背景板。

蓝涣·蓝曦臣“哦？为何。”

#蓝筠·蓝九思“将江氏一行人拦于门外，显得蓝家过于刻板，不通情理。”

蓝曦臣眼底笑意更浓，轻唤了句她名字。

蓝涣·蓝曦臣“小筠。”

这些年的疏离，蓝启仁为她取字‘九思’后，两人对她的称呼都已变成字。因此，这个快要迷失在记忆里的称呼忽的落于耳畔，叫她恍惚一瞬，低了眉眼，闷声轻嗯。

#蓝筠·蓝九思“江家姐姐很温柔...”

再次听到这句话，蓝忘机眉尾一抽，已然认为她又隐瞒，周身气息冷清了些，微抿的唇角叫蓝曦臣硬生生看出几分委屈。不由得轻笑两声，觉得他这两个弟弟妹妹当真有趣。

蓝涣·蓝曦臣“所以，你很喜欢她？”

蓝九思一怔，却辩不出想法。

#蓝筠·蓝九思“或许。”

蓝曦臣瞧了一眼仍然委屈的弟弟，又看了看一派正经肃然的妹妹。

蓝涣·蓝曦臣“那我与忘机，不温柔吗？”

#蓝筠·蓝九思？

蓝曦臣为人清煦温雅，不是会这般开玩笑的人，难不成是邪祟侵体？

好歹也做了这十几年的兄妹，于是蓝筠决定要帮上一把，直截了当问道。

#蓝筠·蓝九思“大哥是否身体有恙？”

蓝涣·蓝曦臣“嗯？”

#蓝筠·蓝九思“可是邪祟侵体？或是发热？”

蓝曦臣被呛得轻咳两声，蓝筠渐渐确定后者，面上担忧之色渐浓，行了礼便要出去寻医师，蓝曦臣忙抬手喊回她。

蓝涣·蓝曦臣“九思！”

略带无奈看了眼唇角轻勾的蓝忘机，伸手示意她不必了，改说起另一件事。

蓝涣·蓝曦臣“天色渐沉，山中寒风凛冽，九思快些去将人带进来吧。”

蓝九思迟疑片刻，望了一眼蓝忘机，传达了意思后放下心来，向两人行了礼后转身离开。

...

云深不知处山腰处

江澄从包袱中取出件莲纹披风，走到江厌离身侧给她披上。

江澄·江晚吟“阿姐，你别担心了。”

江澄·江晚吟“他只不过是回客栈取个拜帖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的。”

江厌离“我是怕...”

江澄·江晚吟“阿姐，金子轩就是那样，你别太放在心上。”

江厌离“我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以阿羡的性子，我怕金公子会为难他。”

江澄·江晚吟“只要他不招惹旁人，别人怎么会为难他。”

江澄·江晚吟“他指不定现在跟什么绵绵，什么远道在一起了。”

江厌离还未待下言，身后江氏子弟的声音却忽的入耳，叫她轻皱了眉望去。

万能角色“诶，今日见到的是那蓝三小姐和蓝二公子吧。”

万能角色“是了，果真不愧是世家公子榜第二和世家小姐榜榜首。”

万能角色“这蓝家都是些什么人？那位大公子也是公子榜榜首呢。”

万能角色“是这姑苏的水养人吧，蓝三小姐可并非亲女。”

万能角色“哈？你们说，难道是孤儿？”

万能角色“真是好运气，被蓝先生收养，双璧的妹妹，不用费什么手段榜首便收入囊中了。”

万能角色“江琥！你注意些。”

江澄训斥声未开口，江厌离余光处恍入一抹白色衣角。微微撇过头去，入眼便是沐着一身的月光，清冷非常的姑娘。

面上扬起几分笑与她互相见礼，忆起方才，又带着几分歉意看她。

江厌离“蓝三小姐。”

#蓝筠·蓝九思“江姑娘，江公子，可以进去了。”

待江氏众人收拾好包袱，将火堆熄灭，跟在她身后向山上走去时，江厌离微微加快脚步，在她身侧慢了下来，张了张嘴便被察觉。

蓝筠·蓝九思“江姑娘，不必介怀。”

#江厌离“啊？”

江厌离颇有些哭笑不得，被议论的人是她，反倒和自己说不用介意。说完这一句，这厢抬眼就是精舍门匾，蓝九思在门前停下，转身看向身后江氏众人。

蓝筠·蓝九思“路途颠簸，江姑娘，江公子，早些休息。”

江厌离“多谢蓝姑娘。”

江澄·江晚吟“多谢蓝三小姐今日帮忙，你也是。”

蓝九思颔首，与两人行了告别礼后回身离开。

江澄与江厌离仍站定在江家精舍门前，目光所及，女子踏着月色，越发显得孤高冷清的背影渐渐变小，而后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