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轮：此间风景我与你共看（二）

地上打仗战事吃紧，天上争分也是一波接一波。

红黎作为百里将军嫡子，必须扛起那面大旗坐上马背挥舞长枪以振军心。他没有空暇时间看着薛玘，草草交代手下人照顾好他便一马冲前上了战场。

薛玘本心是想跟着一起去，可是自己不会武功又不会跑路，去了也只有拖后腿，他想了想也只好跟着下部分人待在原地。

忽然之间他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回头看了眼远方高高耸立的穹鸣山，他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山顶，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的不安再一次被放大。

尽管红黎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的说他要修仙，不可杀人。可是在这里刀剑无眼，哪怕红黎再小心也会一不留神砍到一个人，后来因为战况，红黎不得不提起长枪，匆忙间他抬头望了望天，但愿天宫都在忙着对付白琼歌，没人关注他。

与此同时，原本应该待在军帐的薛玘此时却在荒野中狂奔，他背后是被锋刀砍出来的血痕，伤口随着动作而不断撕裂着，让他咬着的唇也破了一层，鲜血沿着他的下巴滑进衣服里，颇有些渗人。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是六王爷，十六岁前跟着薛琫生活过的是贵公子生活，十六后一直到二十六岁跟着白琼歌过的是被呵护的日子，他从未这样被人追杀过，更没有这般狼狈过。

一脚踩错了地方，整个人跌落在地上，薛玘惊慌的回头看着很快就追上来的追兵，他吐出一口气来道：“你们，你们不是梁国人是墨国人！你们为什么要来杀我？！梁国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站在前面的是接受了红黎草草叮嘱的人，他低下头去与薛玘对视，嘴角含笑道：“六王爷，其实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原本要杀的人是四王爷，可谁让四王爷在战场上不幸让您一件刺死了呢？所以啊，这上头就换了个任务，只好杀您了呗。”

薛玘的话被他噎了去，一时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再者他又把薛琫的死因搬出来，为的就是让薛玘无话可说，薛玘也正合了他的意，也的确是无话可说。

“所以，要么您就自己从这跳下去，要么您就自己拿刀，我等其实也不愿手上沾满鲜血。”

薛玘面无表情的脸被这句话逗笑，他平生见过最不要脸的人，听过最不要脸的话，在往日都可以忍住笑意，可在今天他的确是忍不了了，万分想要笑出来。“不愿沾鲜血那为何还要做奸细！要我从这跳下去可以，你们可要帮我向百里琎带句话。”

“好说好说，只要您跳，多少句多无所谓。”

薛玘的目光沉下来，他挣扎着站起来，一步一步往悬崖边走去，看到万丈深渊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不太懂为什么往那条路跑最后都会在悬崖边汇合？”说着他把自己逗笑扭头看着身后，缓缓开口：“我是一株腐草，早在四哥抛弃我孤身一人去往京师那一天就死了，若不是幸得琼歌相助，我恐怕转世也有十多岁了。四哥死于我手之时，我心里的喜悦大于了悲恸，因为四哥死了，我就可以活着了。可是，时间的推移告诉我，四哥才是我头顶的保护层，他护着我，一辈子。如今我命数已尽，万分感谢。但愿来世我能分得清善恶与情义，不负他此生待我。”

说罢他闭上了眼，纵身而下。

追杀他的人在悬崖边站了一会才下悬崖去寻找他的尸体，细细索索找了好一阵才在小溪流水旁找到那个原本面容清秀，笑得时候如沐春风而现在却紧闭双眼，脸上全是血污泥浆的六王爷薛玘。

派头的人微微叹息，吩咐人把早已准备好的草席拿出来，又拿着湿布仔仔细细给这位早逝的皇子擦净了脸将他抬到草席之中，就近选了个地方，将他埋进去。在立碑的时候他微微一顿，说：“就刻一个字‘六’吧！”

所以，一个从出生就沾满了不幸的皇子，到死后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写在墓碑上，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六。

随着战争的激烈，红黎根本就来不及向手底下的人询问薛玘的事情，等到他发觉不对之时，薛玘已死多日，远处的穹鸣山也开始了崩塌，琼歌城里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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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红黎以原形的样子待在穹鸣山上，看着前方，脑袋里装着的都还是白琼歌心甘情愿被镇压的样子。

他摸摸自己的脑袋，觉得有些不切实际。他是妖，杀了人，理直气壮的成不了仙很正常。他的脑袋蜷缩在天清河怀里的时候嚎啕大哭，在活了上万年的鬼王和暗夜将军面前，他永远都是个孩子。

天清河母爱大发抱着他，凌风道：“这里的事情都弄好了吗？”

红黎点头，他说：“琼歌上神被镇压在了白湖里，我的精元也被这里的神带走了。”

凌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最后道：“这里不属于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狐狸明亮还带着伤的眼睛望着穹鸣山下的大陆，道：“我走了，岂不是永生永世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天清河无可奈何的摇着头道：“你改变了他俩人的命数本就不该，是有违天理的。我和凌风为了保下你你可知我们做了多少？！他们以后会如何，我们已经管不了了，跟我们回去吧。仲书也在宣州大陆一直等着你呢。”

红黎鼻子一抽再一次哭起来，他短短的六百年，竟是害了三个人，如此他还如此能安心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