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维娅的早晨总是会显得很安静,慢节奏的生活,即使在战争年代也从未改变。街上除了零散的扫地工,就剩下昨天喝的喝醉倒在路边的士兵。红红绿绿的酒瓶和气球堵住了街道,连续三天的狂欢,让这座城市也感到疲惫。
但是在街道的尽头却不是这幅景象,古朴的东旗式建筑排成一排,深褐色的栅栏,虽然将院子与公路划开,却挡不住零星的花瓣,鲜红的花瓣随风飘荡,穿过围栏的缝隙落在路边的积水上,积水倒映出一个身影,她穿着一双皮靴,迷彩的军裤上系着银色的皮刀带,与平常不同的是,上面并没有别着军刀。深绿色的背心,整齐的别在裤腰里,军服夹克的袖子被卷起来。卷到刚好能遮住肩上的伤疤。很明显。一个根本不会打扮的人用了很长的时间来装扮自己。她正在这座名为“忆香阁”的楼门前,重新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好像下定决心似的走到深色的木门前。但是她并没有敲门,抬起的手迟迟不落在门上,换做平常光是被她那深红色的眼睛盯着就足以让人失去战斗力了,但今天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都让人感到有奇怪的违和感。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魉”叹了口气,想要转身离开,也许一个经常在战场上生活的人真的习惯不了这种平静的时光吧。她的一切在这里都显得很拘谨。
“啊,你在这里啊!”
背后传来的一个清脆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像是觉得尴尬似的,她慢慢的转过身,无处安放的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遮住了嘴,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嗯…你…你好,我…我刚好路过这里,想…想来…想来看看花。”
她面前站着的女孩的目光让她更加紧张。
女孩儿的银发系在脑后,还插着一只银色的簪子,刘海整齐地梳在两边,贴在双颊旁,像晚霞一样的眼睛清澈的像一汪池水一样,她似乎对眼前这个人的出现感到新奇,她提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各种蔬菜,女孩穿着粉色的帽衫,衬衫很大,一直盖住大腿腿根,盖住牛仔短裤,淡蓝色的运动鞋上沾着早晨的露水。
“魉”把头歪向一边,掩饰自己的尴尬。
女孩好像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笑声很轻,就像烟雨一样。
“怎么?尝到鲜了,想再来一次?”
说着把手中的袋子塞到还没缓过回过神的“魉”手里,并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小楼。
魉虽然很兴奋,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门前柜台上的老人抬头看见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
“樱,你回来了!”老人拄着拐杖慢慢站起来,来到魉面前。
“这不是那天的小伙子吗?又来看花啊!”
魉知道老人话中有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接过纸袋,枯树一般的手给人一种很结实的感觉。
“妈妈,这不是小伙子哟!”樱蹦蹦跳跳地来到魉面前,踮起脚尖用手将垂在魉眼前的几缕发丝顺在耳后,露出赤色的眼睛。
老人笑了,拄着拐杖慢慢走到柜台后,从乌木的柜子里取出一只小包,递给了樱。
“既然是女娃的话,不懂得打扮怎么行?正好樱今天闲着,不如你们一起去转转吧。”说完老人转身走进了里屋,她的脚步很轻,让人感到很安详。
樱高兴的欢呼起来,拉着魉的手,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她,冲出了小楼,跑向市区。园子里的樱镜树摇摆着枝叶,像是在挥手似的,金色的花粉撒在路上,像星屑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阳光慢慢充斥了整条街道,懒散的城市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今天的街区似乎比往日都要热闹,因为每年的4月17日是这里树铃兰开放的日子,全国各地的人都赶往这个。即使是在战争年代,人们也不愿错过这一盛大的时刻。
樱就想一个小孩子一样,时刻充满着活力与好奇,即使对很多人来说这正是为生活发愁的年纪。魉跟在她身后,虽然她还是很不习惯热闹的地方。
小樱仿佛发现了她的不自在,于是又跑回他身边,他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人奇怪的穿搭。摇了摇头,双手叉腰。
“不行。”他摸了摸下巴。
“不能让这么好看的人被衣服困扰!”
接着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家美妆店里他转头看向魉,嘻嘻的笑了起来。
“呐,想不想看个魔术。?”
换做平常魉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五颜六色的服装总是会让他头晕。
一个染着头发的男人在门口接待他们,男人的头发染成紫色与黄色披在肩上,画着很浓的眼妆,白昼的皮肤根本就不像个男人,他穿着紫黑色的皮夹克,拉链拉得很低,金色的项链穿着胸前的十字架。
“啊~樱酱!你好久都没来了呢!”男人一手扶着肩膀一手。举在胸前翘起了小拇指,做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兰花指。
他看到了跟在樱后面后面的魉,用一只手捂住嘴,做出吃惊的样子。
“啊啦!啊啦,小樱呐,你从哪里淘来这么个男人。”
他以极快的速度来到魉面前,男人痴汉一般的表情,让她很不适。
“天哪!我亲爱的上帝!看到这优美的男人的肌肉线条。”
他用手指在魉的肚子前面,划了一下。
魉在他伸手摸之前躲开了他的手,可能所有人都会这么做。
“啊啦?”
男人轻轻揉着手背。
“一点也不绅士!嗯?”
他注意到了魉的脸,然后用一只手捂着嘴,看上去很吃惊。
“啊,原来是女生吗!啊,妾身失礼了。”
“妾…妾身?”魉对这个奇怪的男人感到很无语。
“他是这里的店主,叫他春梅就行了。”樱走上前,挡在魉面前。
春梅用手轻轻摸了摸下巴。
“嗯呢,那么,亲爱的,你叫什么名字呢?”他盯着魉的红眼睛。
“……”像往常一样,她没有回答。
春梅扶着肩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
“唉,原来是个高冷的角色呢。”低头看向樱。
“那么,小樱,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他吹了吹刚刚涂过未干的指甲,紫色的指甲油在白炽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给你送个模特!”她踮起脚尖,扶住魉的肩膀,对春梅竖起食指,“我相信你的实力,可以吗?”她做出一个神秘的样子。
春梅双手叉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高个子,接着伸手撩开她眼前的发丝,露出赤红色的眼眸。
“嗯!”春梅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卷尺,用食指和中指抽出胸前口袋里的白色马克笔。
“包在我身上吧!”
“哎…等…等一下…!”魉还没来得及抓住门框便被二人拖入了试衣间。此时,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封被地方窃取的机密文件,浑身的能耐,却在这里无所施展。
大约有半个钟头,春梅和樱双手叉腰,看着自己的“作品”
魉黑色的头发被梳在一边,穿着克洛维亚风格的黑色礼服,一条白色的手巾从领口翻出,一颗绿宝石嵌在胸前的别针上,毫无疑问,她肯定会获得很高的回头率。
“嗯……,春梅啊,这是男装吧。”樱把褶皱的衣角扯平。
“你不觉得男装更适合她吗?”春梅正了正她胸前的别针。
两人对视了一下,一起点点头,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似的。
“那个…这身衣服难道不会太显眼吗?”魉很不舒服的扯了扯衣领。
“啊啦!原来能出声呀!我还以为是哑巴呢,声音很好听哟!”春梅竖起拇指。
“嗯!不错!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吗!春梅,钱的话找妈妈要哦!”说着挥了挥手,跑了出去。
“啊!你回来:那个臭老太婆从来就没给过钱!喂!”
樱已经跑远了。
春梅摊了摊手“真是的…喂你”他叫住准备追上去的魉。
“……”魉停了下来,但她没有回头。
春梅回到柜台旁坐在躺椅上,侧身倚在桌子旁。
“我是炎华人…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可怕。
魉测过身,但她没有在看春梅。
她走问一旁的橱窗,取下一仵白色的西式礼服。
“帮我包起来。”她对春梅说到。取出一张军功卡放在桌上。
男人盯着魉看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接过礼服,重新包好。
“好好照顾小樱哦!”
春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拿起桌上的军功卡,“啪”地一声折断扔进了垃圾桶。
树铃兰与樱镜花不同,它一年另开一次,而且这圣洁的白色花朵很快就会凋零。所以在花儿含苞欲放的时候,在马路上就挤满了人和车当然,更多的人是为了铃兰会而来,一望无际的街市,虽然没有几天前的“情欲放纵”但却比那更多了一分热闹。樱和魉并排走在马路上,说实话,四周传来的目光和窃窃私语让魉感到很不适,不时,有几个男人来邀请樱参加晚上的舞会,不过比起小樱,魉已经被一群妇女团团围起来。
“啊~你好帅呀!”“今晚有舞伴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以考虑下我哦!”“来跟姐姐睡一晚吧,我绝不会亏待你哟!”“啊,是个女孩子吗?没关系,姐姐我不挑性别的!”……
“啊…那个…”她明显感觉到有人掐了一下她的胳膊。从人群中,一只小手奋力地探出来,抓住魉的胳膊,将她从包围圈中救出来。,是小樱。
“对不起!”樱抱住了他的胳膊对妇人们吐了吐舌头。
“她今晚有约了哟!”
她拉住魉的手,跑出了人群,他笑得很开心,笑得很幸福,两个人顺着街道在散碎的阳光中间不断的奔跑着。
像是还没进入状态似的,另一边的长街并没有那么热闹,零散的人群和刚刚开张的店铺仿佛生活在慢时间里,小樱无力地坐在地上。
“哎!我的天哪!累死我了!你…你也是真行!大气都要不带喘的!”
魉蹲在地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这点程度的锻炼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慢慢来,先缓一会儿,要喝水吗?”她从樱的小包里拿出水壶,拧开瓶盖。
小樱接过水壶,“咕咚咕咚…我跟你讲…咕咚咕咚…要不是我太久没运动了…咕咚咕咚我以前可是姐姐们中间跑得最快的!咕咚…呸呸!吃头发了…”
“噗…”
“嗯?”樱回头看向魉
“?”
“!”樱张大了嘴巴
“?”
“你刚笑了对吧!”
“啊?这…没有…没有吧…”魉也感到新奇。
“啊!错过了!快,再笑一个给我看看!”
“啊…”
“笑一个嘛!”
两个人坐在地上,仿佛整条街只有她们两个。
“内个…樱?”魉仿佛有些扭捏。
“嗯?”
“我…我有东西给你。”
她拿出装在袋子里的礼服,“哗-”柔软的面料,在展开的一瞬间随风抖动,白色的晶片镶在白纱的裙子上,胸前的胸前的一角系着一白色的丝带,像是正在散落的云烟一般,丝带由浅变深,直至透明。
“……”
“那个…希望你喜欢。”
“……”
“…我不知道我选的怎么样,不过我觉得挺合适你的。”
“……”
“…那个…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魉挠了挠后脑勺。
“哇!”
樱抱住了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啊…这个…”
“当然喜欢!”樱的眼睛好像在放光一样。
“我还没有礼服哎!”
她接过礼服比在胸前。
“呐!怎么样怎么样?”
魉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她别过头,轻轻地说道。
“嗯…挺好看的。”
樱笑了,歪着头,“眼光很不错哟!”
她拉着魉的手“来,帮我换。”
“啊…等…等一下!”魉再一次面临人生难题。
在一间公共试衣间里一个女孩脱掉了宽大的帽衫,雪白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身材虽不丰满但却显得很匀称,白色的内衣遮住了重要的部分却从内在透出一种妩媚,她取下簪子,银色的发丝散开落在肩上,接着解开了腰带轻轻的脱下了牛仔短裤,干净的腿上系着一条黑色的绑带,“次啦”她解下绑带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她两只手抱在胸前,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喂…光是站在角落可帮不上忙哦。”
魉背对着她,站在角落里。
“…那个…你自己都话…应该也可以的吧!”
“不行,我拉不到背后的拉链。”
樱转过身。
“好啦好啦,背对着你,快来,我有点冷。”
魉慢吞吞地走过来,为樱解开肩带。
“你…你和镇子里的人关系都很好啊。”
她为她套上礼服。
“嗯,他们都是我的客人哦”
她轻轻系上丝带。
“……”魉感到一丝不爽。
“怎么说,我的歌声还是很不错的呢!”
樱拉上了裙子上的拉链。
“……歌声?”
魉为她戴上手套。
“对呀,我可是忆香阁头牌歌姬呢!”
“……”
“不然你以为嘞?”
“……可是那天我们……”
樱转过身,用食指轻轻按在魉的嘴唇上,看着她的眼睛。
“只是单纯的喜欢哦。”她站起来双手抓住裙角转了一圈。
“怎么样?”他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魉。
魉看呆了,她就像一个天使一样,圣洁的光净化着世上的一切。
“漂亮…像…就像婚纱一样!”
樱笑了,又是竖琴一般的笑声。
“这么说我是新娘咯!”
她向魉伸出手。
“走吧,舞会快开始了!”
魉犹豫了一下,抓住了她的手。
在一棵棵树铃兰组成的舞台上,人们在欢庆着,男人们抚着女伴的手,女人们依在男伴的肩上,伴随着音乐,舞动着,每个人都在欢声笑语中等待着树铃兰开放的那一刻。
突然,全场都安静下来了,有两个人挽着手慢慢的走进了舞台中央,像是地狱的使者与天堂的精灵一般,她们面对面站着,轻柔优美的音乐响起,黑色衣服的使者,右手背在身后,左脚向后撤一步,身体倾成30度,向精灵伸出左手,“你…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声音低沉稳重。
白色衣服的精灵,微笑着双手握住裙角,向使者深施一礼。将手放在她的手上“我的荣幸!”声音轻吟悦耳。
伴随前节奏的跳跃,两人互相握住双手,紧贴在一起,舞会上旋转着,徘徊着,动作很轻,像这音乐的旋律一样随风而起,又因风而落,围观的人不住地感叹。
突然音乐的旋律变快了,变焦急了,像是战争一般迅速而具有侵染力,她们的舞步也明显的变快了,高难度的动作,让很多人为精灵娇小的身躯捏了一把汗,她的裙子,随着舞步而摇摆着,伴随着舞伴的衣角的颤动,她们的舞步像是紧逼着对方一样,像是一场天堂与地狱地狱的战争,相爱相杀。
音乐继续响着,来往的人们也都驻足观望,在不远处的阁楼上有一个男人双手搭在栏杆上也观望着这个地方。黑色的寸头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腰间有一把长刀,刀尖向上弯曲,形成鱼钩的形状。
“啊啦!我说这怎么有一股杀气,原来咱小可爱在这儿呢!”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哈?”男人回头看到了春梅。
“切,死娘炮,正愁无聊呢,正好不如拿你来摸摸刀!”他以很快的速度抽出刀,一瞬间就砍在了春梅的脸上。
但是刀并没有碰到皮肤一把金丝抓刃顶在了刀刃上,不断磨出火星。
“啊啦啊啦!你们这群大兵怎么都这样,一点也不绅士!”
男人笑了,笑得很疯狂。
“很好,你总能激起我的兴趣!”男人摘掉手套露出了金属的义肢。
他指着春梅:“今晚谁也不准逃跑!”
春梅眯着眼笑了笑甩出了爪刃后长长的锁链。
“说大话的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哟。”
男人像发疯一样的冲过来,阁楼上充斥着金属碰撞的声音,而另一边,我会依旧在进行。
像是在迎合着什么似的,音乐也开始变得焦急。
两人的舞也越发令人眼花缭乱,带出的风卷着树铃兰的落叶,她们在树影中透出的零碎的日光里,黑与白交错着旋转着,在你来我往之间,似在续写着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
旋转,舞动,传情,在短暂的舞曲中谱写着永恒,直到舞曲的最后一个音符。
那一刻,时间好像停止了四周很近,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鼓掌。那一刻,魉揽过女孩的腰,樱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她们对视着,离得很近很近。
那一刻,树铃兰开了,不再是含苞欲放,不再有所保留,以舞台为中心,白色的花像整个城市扩散开来。
傍晚,集会结束了,魉一个人坐在灯火将熄的街道旁,一个理着寸头绑着绷带的男人走过来,将手中的啤酒递给她一瓶。
“队长,你今天倒是玩得很尽兴啊!”
魉没有抬头“伤是怎么回事?”
“切,不关你的事。”他低头刷着手机“唉,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相信这种东西。唉!”他把手机递给魉“你看上面说“一起见证花开的人们可以相伴永生。”呵,真是够可笑的!”他抬头看了看魉。
“嗯……你……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嗯?”魉扣开啤酒:“不可能,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