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第七日上，众人循例去给皇后请安。

那日嫔妃去的整齐，甄嬛虽不至于迟了，但到的时候大半嫔妃已在，依礼见过，守着自己的位次坐下。

华妃道：“莞嫔妹妹给皇后娘娘请安一向早得很，今日怎么却迟了，当真是希罕。”

甄嬛微感窘迫，含笑道：“众位姐姐勤勉，是嫔妾懒怠了。”

皇后宽和地笑道：“莞嫔年轻，难免贪睡些。”

云灿扶了扶鬓边微微颤动的凤钗，“华妃素日里晨起问安总是迟了，今日倒是早。”

华妃冷冷一笑，眼角斜斜一飞：“丽妃大着肚子都时刻勤勉，本宫自当学习。”说完，又目光如炬地看着沈眉庄道：“惠嫔似乎清减了些，可是因为皇上最近没召你的缘故。”

沈眉庄大窘，“华妃娘娘见笑了，不过是冬日略微丰腴，如今衣裳又穿得少才显得瘦些罢了。”

华妃轻轻一笑，丽色顿生，徐徐道：“原来如此。惠嫔与莞嫔一向交好。本宫还以为这一厢莞嫔圣恩优隆，惠嫔心里不自在的缘故呢。”

沈眉庄连道“不敢”，淡淡笑道：“嫉妒怨恨为女子德行之大亏。嫔妾虽无才愚钝，德行却万万不敢有亏。”

皇后揉一揉太阳穴，道：“好了，诸位妹妹一早起来问安，又说了这么会子话，怕是乏了。回去罢。”

第八日，皇上终于翻了悫贵嫔的牌子。谁知等到下半夜，莞嫔以一首湘妃怨又将皇上给引去了棠梨宫。

悫贵嫔本来就恩宠平平，素日里因为皇长子顽劣，被皇上冷落。如今好不容易皇上翻了她的牌子，又被甄嬛给截了去，纵使是个泥捏的人儿，也有了三分火气了。

晚间，熟睡的云灿被惊醒，听见外头有人跑动的声音。晴方姑姑掀了帘子进来，见云灿睁着眼，忙道：“娘娘被吵醒了吧。”

云灿抬眼，床帐上绣满了多子多福的石榴葡萄纹样，为着吉样如意的好彩头，特意用橘红和深朱的缣丝绕了银线的彩绣，连铜帐钩上悬着的荷包都是和合如意的图样，看着便是洋洋的喜气。

云灿揉了揉额头，问道：“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晴方姑姑道：“说是惠嫔小主在千鲤池落水了。皇上和莞嫔已经赶过去了。”

云灿孕期容易动怒，此时被吵醒，语气便有些不好，“这么晚了，惠嫔去千鲤池做甚？看鱼？别是被人看了笑话！”

晴方姑姑取一件浅妃色绣西番莲的外裳披在她身上，柔声劝道：“娘娘千万别动怒，奴婢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云灿稍稍平复下心绪，秀荷也进来，朝云灿婉声道：“听说是惠嫔小主去华妃娘娘的宓秀宫抄写佛经，回来的时候经过千鲤池，不知怎么的就落了水。如今皇上和莞嫔小主已经去昀昭殿了。华妃说是惠嫔小主身边的人服侍不得力，才致使惠嫔小主落水，要严惩宫人。莞嫔小主说惠嫔小主溺水昏迷，必定和宓秀宫侍卫救护不及脱不了干系。所以，皇上已经下令撤换宓秀宫戍守的侍卫。”

“那惠嫔呢？”

“还没醒呢。太医说受了惊，不过人没什么大碍了。”

云灿又问道： “皇上现在可是在华妃的宓秀宫？”

“是的。”

云灿理了理鬓发，玩味儿地一笑，“也难怪，惠嫔溺水的千鲤池离她的宓秀宫不过一二百步，尚在她宫禁辖地之内。她协理六宫，自然要赶来探视。”

闻言，晴方姑姑也明白过来了，道：“华妃竟如此……如此愚蠢？”

“她一点也不蠢，反而聪明得很呢，正是如此，别人才不会怀疑她。”云灿接口道：“惠嫔前脚才出宓秀宫，不出百步就溺进了千鲤池。放眼如今宫中，谁敢这样放肆在她的地界上撒野。旁人不会轻易想到她会自己引火上身招惹麻烦，即使想到又有谁会相信华妃会这样愚蠢？”

“如今情势，旁人会觉得华妃即便是要对付，也会是我和莞嫔，而非惠嫔。正是有了这层盲障，华妃才敢下这狠手。”云灿紧了紧身上的外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惠嫔完全是被连累的。华妃是怕惠、莞二人羽翼渐丰日后难以控制，才要除了惠嫔，让莞嫔势单力孤，形同断臂，难以与她抗衡。”

晴方姑姑担忧道：“华妃如此胆大妄为，娘娘要更加小心才是。”

云灿摆摆手，正欲说些什么，突然腹部一阵坠痛。云灿已是生育过的人，自然明白她这是要生了。

晴方姑姑见她脸色发白，慌道：“娘娘！”

云灿皱着眉，说道：“本宫怕是要生了。快去叫李太医和稳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