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玄凌宿在芳年殿中,晨起无事,他斜在床头看云灿梳妆。晨光中,相顾亦有温柔。
云灿簪好一支宝蓝吐翠孔雀钗,穿上一件浅柳色蹙银丝绣蝴蝶兰素纱衣,点缀点点粉色桃花落在衣襟袖口,仿佛轻轻一呵就能化去。
玄凌也起身由宫人服侍穿衣,不禁对她笑道:“这粉红浅绿簇拥在一起本是庸俗,你身段袅娜,风姿绰约,穿的很是好看。”
闻言,云灿嗔了他一眼,容貌如桃花蘸水轻敷,胭色娇秾,娇艳动人。隔着窗子看外头春色深深,又同晴方姑姑对视一眼,笑着向玄凌道:“皇上可愿同去流连春光吗?”
时日渐暖,春日里上林苑的景致最好,名花盈风吐香,佳木欣欣向荣,加上飞泉碧水喷薄潋滟,奇丽幽美,如在画中,颇惹人喜爱。
宫中最喜欢种植玉兰、海棠、牡丹、桂花、翠竹、芭蕉、梅花、兰八品,谐音为:玉堂富贵,竹报平安,称之为"上林八芳",昭示宫廷祥瑞。
太液池碧波如顷,波光敛滟,远远望去水天皆是一色的湖蓝碧绿,倒影生光。池中零星分置数岛,岛上广筑巍峨奇秀的亭台楼阁,更有奇花异草,别具情致风味。
三四月里的太液池风光正好,沿岸垂杨碧柳盈盈匝地,枝枝叶叶舒展了鲜嫩的一点鹅黄翠绿,像是精心描绘的黛眉,千条万条绿玉丝绦随风若舞姬的瑶裙轻摆翩迁。
连玄凌见了也笑:“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原来是这样的好景色。”
倏然,云灿与玄凌止步,立于几株玉兰树下,目光被吸引。
只见有一宫装女子背对着他们,悠悠地荡着秋千。秋千上引了紫藤和杜若缠绕,开紫色细小的香花,枝叶柔软,香气宜远。随风荡起的时候,香风细细,如在云端。
女子独自坐在秋千上,一脚一脚地轻踢那落于柔密芳草之上的片片落花。有宫女一下一下轻推那秋千架子,和她说着笑话儿。
隐约听见那女子吩咐宫女:“去取我的箫来。”宫女应一声去了。
云灿笑道:“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这女子好雅兴。”
玄凌亦是笑着点点头,松了云灿的手,走上前去。
那女子忽觉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阴影,直是唬了一跳,忙跳下秋千转身去看。却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她身后,穿一袭海水绿团蝠便服,头戴赤金簪冠,长身玉立,丰神朗朗,面目极是清俊,只目光炯炯的打量她,却瞧不出是什么身份。
女子脸上不由得一红,屈膝福了一福,不知该怎么称呼,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静默半晌,脸上已烫得如火烧一般,双膝也微觉酸痛,只好窘迫地问:"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云灿亦上前,顺手折了一支杜若,“这位是棠梨宫的莞贵人吧。”对玄凌道:“皇上,莞贵人自一入宫便病着,所以不曾得见天颜。”
玄凌亦是仿若刚从梦中醒来,轻轻地"哦"了一声,和言道:"请起。"
皇上?!甄嬛视线微微一动,瞥见玄凌如破春风的面容,双瞳含笑凝视着她,心里一慌,窘得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下去,欠一欠身道:"妾身棠梨宫莞贵人甄氏,见过皇上。"又转向云灿,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玄凌道:“这是丽妃。”
甄嬛看她一眼,见她衣着素雅,偏偏容色秾艳,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片袅娜花影,忙道:“见过丽妃。”
玄凌和颜悦色的问:"身子可好些了?春寒之意还在,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有劳皇上费心,妾身已好多了。”甄嬛面上滚烫,流朱捧着箫过来了,见有陌生男子在旁,也是吃了一惊,甄嬛忙道:“还不参见皇上和丽妃娘娘。”流朱急急跪下见了礼。
云灿一眼瞥见那翠色沉沉的箫,含笑问:“莞贵人会吹箫?”
甄嬛微一点头,"闺中无聊,消遣罢了。"
玄凌道:"可否吹一曲来听?"
甄嬛迟疑一下,道:"妾身并不精于箫艺,只怕有辱圣听。"
玄凌举目看向天际含笑道:"如此春光丽色,若有箫声为伴,才不算辜负了这满园柳绿花红。"
甄嬛推却不过,只得退开一丈远,凝神想了想,应着眼前的景色细细地吹了一套《杏花天影》。
一曲终了,玄凌却是默然无声,只是出神。
还是云灿开口赞道:“贵人的箫声颇有流雪回风、清丽幽婉之妙。”
甄嬛低声道:“娘娘谬赞了,妾身献丑。”
玄凌道:"你吹得极好,只是刚才吹到'满汀芳草不成归'一句时,箫声微有凝滞,不甚顺畅,带了呜咽之感。可是想家了?"
甄嬛微微发窘,红着脸道:"曾听人说,'曲有误,周郎顾',不想皇上如此好耳力。"
玄凌微微笑道:“朕也是好久没听到这样好的箫声了。自从……去世后,再没有人的箫声能让打动朕的耳朵了。”
云灿含笑不语,却听清了玄凌口中呢喃的“宛宛”二字。
甄嬛含笑道:“多谢皇上。”又欠一欠身,“天色不早,妾身先行回宫了。”
见玄凌似有不舍之意,云灿浅浅一笑,如露珠划过花瓣,“如此春光实在难得,臣妾身子重了,皇上不如同莞贵人好好欣赏一下太液池的风光。”
甄嬛心里微微发慌,低头看见脚下一双软缎绣花鞋,鞋尖上绣的一双比翼齐飞的蝴蝶,那蝴蝶也似扑在了心上,翅膀一扇一扇扇得人的心扑棱棱地跳得厉害。
甄嬛心想:自己应该开口拒绝的。可玄凌已过来执了她的手,对上他清和柔软的目光,甄嬛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云灿面上不悲不喜,原著里玄凌可是以清河王的身份同甄嬛相处了好久,如此费尽心思才得手的人儿,自然让玄凌怜爱不已。而云灿要做的就是将后宫的水搅浑。
晚间,李长宣旨,晋棠梨宫莞贵人为莞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