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

今日是费夫人进宫看望有孕的丽妃的日子，长春宫的人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连小路上的小石子都一一捡干净，不能有一丝马虎。

西风一起，天气渐次寒了起来，芳年殿中笼着暖炉，地龙皆烧了起来，炭盆里红箩炭偶然发出轻轻的“哔剥”碎声，反添了几丝暖意。

云灿穿着一身家常的烟霞紫双绣玫瑰锦缎外裳，累珠叠纱的粉霞茜裙从榻上娴静垂下，有流霞映波的风流姿态。不一会儿，就见晴方姑姑领着个气质不凡的妇人走进来——正是费夫人费李氏。

李氏一身紫棠色长寿纹窠丝锦袍，发髻上左右各簪三支金錾红珊瑚福字钗，一派富贵之色。眼角虽然染上了些许风霜，但仍然可见年轻时的貌美多情。

李氏行礼：“臣妇给娘娘请安。”还未等她福身，云灿含了热泪，亲自扶她起来，“母亲快起来。”

母女二人携了手在一架九枝梅花檀木香妃长榻坐下，榻两边设一对小巧的梅花式填漆小几，放着几样小吃，墙下一溜暖窖里烘出来的数本香药山茶，胭红的花瓣丰满若丝绒，被暖气一熏更透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

云灿半倚在贵妃榻上，手边一盏新贡的“雪顶含翠”袅袅泛起茶香，倾人欲醉。

传闻此茶极为难得，因长在山顶新雪中，又要得每日三个时辰的光照，保得住阳光保不住雪化，一向极难生长，采摘更是不易，所以向来能做贡品的每年也不过二三十斤，除去供奉帝后的，嫔妃一见都难得，而长春宫中竟可随意泡来任它凉在那里，可见盛宠之下的丽妃如何风光得意！

李氏执了云灿的手，说道：“你在宫中万事小心，须知寻常夫妻间也少不得‘谨慎’二字来保全恩爱，何况是帝王家，你与皇上还有君臣之分。”

云灿安慰道：“孩儿明白。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李氏心中一酸，语带哽咽：“旁人瞧着你风光……你且放心，家里有我和你父亲，定不会拖你后腿的。”

云灿略为解颐，心知是因为家里的二婶母瞧着云灿入宫后的富贵荣华被晃了眼，也生出了一份不知天高地厚的青云之志来，原本应该议亲的费云烟被耽误了下来，想着让女儿和宫里的云灿来一场娥皇女英。好在家中长辈明事理，费云烟又同云灿亲厚，脑子也不糊涂，亲自去求了老祖宗为她相看婚事，此事才算罢了。

费云烟嫁给了一位武将的嫡次子，因是小儿子，颇受宠爱。费云烟没什么心机城府，不需要她掌家，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李氏又同云灿徐徐说了些家事，李氏是外眷，不便久留。云灿命人将准备好的礼品给家里人送去，母女二人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