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问责

三月二十五，孝贤皇后梓宫奉移景山观德殿暂安。皇帝率六宫嫔妃、亲王福晋、宗室大臣同往，并亲自祭酒。皇帝居中，嫔妃以宸姝，晞月为首，跪于左列，依次至答应。诸皇子跪于右列，以永璜为首，自五阿哥永瑾以下，皆由乳母陪伴在侧。

在场之人都含了悲痛之色，见皇帝如此伤感，益发哀哀不止。一时间无人不涕泪纵横。永璋原本尚有犹豫，回头见永珹果然呆呆跪着，眼中一点泪意也无，一时间下定决心，生生把含在眼里的泪退了回去，朗声道：“皇阿玛请节哀，勿再哭泣伤身。”

皇帝正在伤心欲绝，听得这一声，骤然转过头去。他这一回头，见永璋殊无悲痛之色。永璋见皇帝注目，心头一喜，道：“皇阿玛节哀，您看大哥镇定自若，毫无悲切，果然气度非凡。”

皇帝眼风扫过，见永璜眼中干涸，神情淡漠。皇帝道：“永璋，你想说什么？”

永璋磕了个头，恭恭敬敬道：“皇阿玛节哀。大行皇后弃世，多日来皇阿玛一直沉浸于悲痛之中，儿臣心疼不已。但愿皇阿玛以龙体为念，切勿悲伤过度。”

皇帝漠然道：“你好孝心！时时处处挂念朕。只是今日是你嫡母丧礼，你两眼只瞧着你大哥举动做什么？难不成你大哥在你心里比嫡母还要紧？”

永璋一怔，连忙道：“儿臣不敢！”

皇帝屏息片刻，两眼如炬：“那么永璜，你又是为什么，对你的嫡母一滴眼泪都没有？”

永璜怔了片刻，只得勉强挤出伤心神色：“儿臣想着皇阿玛过于哀伤，儿臣身为长子，还得替皇阿玛操持着大行皇后的丧仪，不敢过于悲痛伤身，以免误了差事。”

皇帝大笑一声，右手颤颤指着两个儿子，一语不发。嫔妃们突然见生了这样的变故，一时也都惊住了，含着泪不敢言语。皇帝回过神来，脸色生硬如铁，朝着两位皇子狠狠扇了两耳光，勃然大怒：“不肖子！大行皇后是你们的嫡母，如今薨逝，你们却不悲不痛，只顾着内斗相争！朕如何会有你们这两个不孝不忠的儿子！”

绿筠吓得低呼一声，赶紧膝行出列，抱住皇帝的腿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永璜和永璋都是为您着想，不敢过于哀哭，也怕您伤了龙体，并非不孝啊！”

她惊慌失措，指着永珹道：“何况也不是永璜和永璋不哭，永珹也没有哭啊！”

皇帝冷冷盯住永珹：“小儿也是这般没心肝么？”

永珹装出一副不解世事的模样，睁大看眼睛看着皇帝，刚要开口背出嘉妃早就替他想好的说辞，却大脑一片空白，在皇帝的威严注视下，永珹紧张的脸色发红，豆大的汗珠缓缓流下。

嘉妃也未料到这种情况，她心里也犯嘀咕，本应是锦贵妃母子被皇帝问责，今日怎么成了纯妃母子？

她眼神中带着几丝狠辣望向宸姝，狠辣中带着几分疑惑与不安。

“嘉妃！”

皇帝沉重的语气这才拉回了金玉妍的思绪，面对永珹求救的目光，她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急忙道：“皇上，永珹定是很难过，可方才瞧见三阿哥和大阿哥都不哭，一时不解，所以不敢哭了。”

永珹也十分应景，他吓得哇一声哭起来，用手背抹着眼泪道：“皇阿玛，儿臣为皇额娘伤心，但三哥说儿臣不该当着皇阿玛的面哭，会让皇阿玛伤心，所以儿臣不知道该不该哭。儿臣好想皇额娘……”

纯妃气得浑身乱颤：“你这孩子，休要扯谎，明明是你额娘……”

宸姝本是未曾疑心过这件事，可方才瞧见嘉妃的眼神，和纯妃句句不离嘉妃的说辞，内心也开始觉得不对劲，她瞟向永瑾、璟悦和璟莞，见三个孩子只默默的哭泣，心中便安定下来大半。

只是皇帝听得永珹口中说的这一句，冷笑连连：“好个永璋！自己不孝，还带坏了弟弟！果然是兄长里的榜样！”

皇帝的脸色冷得如数九寒冰，“纯妃，你有永璋和永瑢，朕还把永璜交给你抚养，你倒真替朕教出好儿子来！”

永璜和永璋吓得面无人色，拼命叩首不已：“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恕罪！”

纯妃也是吓得脸色惨白，她小声呢喃道：“皇上……永璋也是为您和大行皇后的丧仪考虑，并非有心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