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 深藏不露

1.

凌晨两点半。

烟灰缸里有我刚刚掐灭的第三根烟。我吐了口气，把手中的资料又翻了一页。

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份学生档案平平无奇，不得不说郑云龙与“平凡”二字出奇的契合。连他初露锋芒的数学在之前的成绩上都只是中等水平。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伤仲永的神童，一种是隐藏在平庸里的天才。

往往最会隐藏的最为让人惊喜。我将手里的学生档案合了起来揉揉眼睛。还有什么能带给我挖掘出惊喜的机会呢？

突然我想起了些什么，又去翻找起资料来，那孩子所在的初中每年都有给报考交大少年班的名额。选上的学生免费参加考试，有意向的自费。

不出所料，他的确参加了考试，不过是自费。

很快，那张成绩单也被我找了出来。我喝了口瓷杯里的普洱茶，将台灯又拧亮了些。把那张纸放在光亮处。

果然。

狐狸的尾巴被我找到了。

2.

“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这是高二下学期第一个正式考试，希望大家好好复习，重视起来。”

“好了，今天就上到这里，下课吧。”

我整理了一下书本，径直地走去后黑板面前看课代表在临上课五分钟前抄录上的题目。

不过一会儿，我感觉到身边站了个人，也在和我一样打量着黑板上的题。不用猜便知道，除了那孩子还能是谁呢？

“今天听得如何，有什么错误嘛？”

我笑着看着他，他刚刚伸出的想要拿粉笔的手停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回给我一个笑脸。

“老师，你讲的很好。”

“是嘛。”

他认真点点头，镜片下的眼睛深邃却又含光，带着些许兴奋握住了粉笔。

“那这次准备好好考试了吗？”

“啊？”

一脸的错愕，大拇指开始不由自主地搓着粉笔，一点一点的粉末飘落在地上。我给了他一个自以为阳光灿烂十分亲切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从后门离开。

前脚刚刚踏出门槛，背后响起了粉笔与黑板接触的“沙沙”声。

3.

如果 R 上的函数 f(x) 满足以下条件：（1）在闭区间 [a,b] 上连续，（2）在开区间 (a,b) 内可导，（3）f(a)=f(b)，则至少存在一个 ξ∈(a,b)，使得 f'(ξ)=0。

因为函数 f(x) 在闭区间[a,b] 上连续，所以存在最大值与最小值，分别用 M 和 m 表示，分两种情况讨论：

（1）若 M=m，则函数 f(x) 在闭区间 [a,b] 上必为常函数，结论显然成立。

（2）若 M>m，则因为 f(a)=f(b) 使……

“阿云嘎老师，阿云嘎老师！”

“啊！在！”

我赶忙将自己从罗尔中值定理中拽出来。看着教研组长今皱眉头的模样咽了咽唾沫。

“整个高二，就你们班数学最差了，这次期中考试可是要记入学分的，可别不当回事。”

“好的，我知道了。”

我低下头来看看腕表，现在是大课间。

“这个会就开到这，期中考试的大概范围大家都清楚了，就回去着手准备复习吧。”

我看看手里的任务名单，有些无语。我班根据上次月考，达标人数为0。

好吧好吧，除非铁树开花……不然那帮小兔崽子不会对数学感兴趣。只是最近……还算有些起色。

等等，我为什么非要担心这个？这是他们班主任应该操心的事情。我将手中的名单对折几下塞进口袋里，却意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班门口。

教室后门关着，我轻悄悄地凑近后门玻璃，刚刚好，能够打量到那个身影。只是在玻璃就跟几百年没有擦拭过一样，好像糊上了一层砂纸一样，打了马赛克似的。好在我通过外形依稀能辨认出郑云龙的位置。

啧，这几个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光围着郑云龙？平时不见好好学习，怎么这个时候知道问题了，还全是数学题，让我这个数学老师好感动呢。

等等，我这算不算是偷窥啊？

呃……仔细想想，他们老班Miss唐天天恨不得把脸怼窗户上那模样，我这路人站位完全不算什么。于是我继续心安理得且更加放肆的偷窥，呃不，是观看起来。

“阿云嘎老师。”

我靠，被抓现行了？

“欸？Miss唐？”

“阿云嘎老师，我要来嘱咐你几句。”

说着她扶了扶眼镜，一副很认真严肃的模样。但是我觉得看起来有点蠢。

“我们班的数学，希望你可以上上心好好带，希望这次考试我们班的达标数目可以大大提高，”她仰着脸，将手里的英语书换了一边拿。“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实在听不出哪里对我有好处……

“听说你还有跟着一起升高三，那么我提个醒，你这种态度完完全全是在浪费时间……”

我并不想细听这种愚蠢没有营养的聊天内容，目光一直在后门玻璃上扫描着，企图再次找到那个身影。

“咳咳，阿云嘎老师。”兴许是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Miss唐清了清嗓子。

“在，怎么了？”

“希望我的话你能听到心里去。”

“那必然。”

“我下节还有课，先走了。”

我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贴在玻璃上。

“在看什么？好认真。”

“当然是……”

欸！我连忙回头，郑云龙那张苍白俊秀的脸庞就凑在旁边，他学着我刚刚看玻璃的模样，贴上去仔细打量。

“这样脏的玻璃能看清嘛?”

他转过头来看我，微微勾唇浅浅的笑了。

“嗐，我这不没事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人已经答我的题了嘛。”

“哦，那可巧，我答完了。老师你进去看看。”

我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有些失笑。末了，摆摆手。

“不用了，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