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归来

这次的驱魔以“成功”告终，当赏金发来时杰伊盯着一脸纯真且无辜的伊索看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问出那个已经问了三四遍的问题：“我晕倒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伊索的答案毫无疑问的还是那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父亲。”

距离任务结束已过去半月，回来的第三天克劳德就收到了狼族传来的讯息，让他赶快回到族内处理一些事情，当时他和伊索在菜地里挖土豆，传讯的狐狸那着急忙慌的模样让他心中慌乱不已，竟是脸跑回家和杰伊他们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便匆匆离开。

如今克劳德那边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杰伊只在接任务的时候在驱魔人协会大厅听说血族不知道为什么和狼人打了起来，战况如何无人知晓。

杰伊觉得对方大概是忙着处理自己族内事务，便一直等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只是觉得少了个人的日子过得有些奇怪，然后这一等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很长了，伊索十岁的时候便已经是个可以独立接任务的合格驱魔人，杰伊也渐渐退休认真搞起入殓事业，偶尔伊索去驱魔人协会接任务的时候他也会让伊索打听一下血族和狼人的消息，不过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消息”。

两年前亚当斯娶了个名为艾莉妻子，她和艾丽萨两个女人一场戏，姐妹情深却经常互相上演绿了对方的戏，导致这栋房子整日吵吵闹闹，倒不会让人觉得烦，好歹是让这地方多了些生气。只是伊索却不如儿时那般活泼可爱，越来越像杰伊那样沉默寡言，那股高贵冷艳的气质也不知跟了谁，常常让人退避三舍，杰伊却是知道，自家儿子是从那次血族任务后便对和活人相处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伊索今天早上刚接了个驱魔任务，不难，一个小时就解决了的东西他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用了好几天都搞不好，他一直知道自己天赋异禀，但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些家伙菜得抠脚。

拿着当场结清赏金的伊索在心里一遍吐槽那帮人一边对今天的驱魔任务做总结，却在走到距离家门还有百米左右时心中猛的一紧，在他眼中那栋自己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大房子里魔气冲天，距离艾莉分娩还不足月，就算来了魔物惹事，杰伊和亚当斯也会将人引出去，而非将房子作为决斗场地。

他收了赏金拔出腰间圣判，冲到门口猛的踹开紧闭的大门，满满的戒备还写在脸上，客厅中央站着的男人却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

克劳德。

克劳德显然也是被他的大动静吓了一跳，白耳朵抖了抖，反应过来后欣慰的笑了：“伊索都长到这么高啦？”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名字是伊索给取的，叫做奈布·萨贝达，想比起儿时伊索对克劳德的亲近，奈布对克劳德带着明显的反抗，怎么哄都不行。伊索面色平静的将圣判收起，上前接过奈布轻轻拍了拍，失语片刻后解释到：“你身上魔物气息太重，他受不了，不是对你有意见。”

克劳德眉眼更弯，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开心：“我知道的，隐藏气息的手环当时取下来给了你，人类的孩子确实不太能习惯我们的味道。”他伸手想摸摸伊索的脸，被下意识躲过后眼中划过一抹黯然，又很快调整了心态，将手放在伊索头顶揉了揉，“他们为庆祝我回来都出去买食物了，应该马上回来。伊索，你之前很爱笑的。”

“嗯。”

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迅速蔓延，伊索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表露出一点点的情绪也比现在这种情况好上许多，但他不行，几位长辈知道他不喜欢说话后没再刻意逗他，长时间的无人交谈且无交谈欲望让他越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算上好。

他低着头，听到克劳德轻轻叹了一声后捧起自己的脸，眼中细细碎碎的光化为了愧疚：“伊索，你眼里的光消失了，当初的事真当不怪你，如果我能强大一些……”

当初的事……

是了，是那个任务。克拉克当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后起身，将右手高高抬起，那瞬间杰伊和克劳德的身体一同升向半空，他说：“那我再给你个理由，因为我想让你手上染上人类的鲜血。小伊索，那个人类和你最亲最爱的两个人，你会选择谁呢？”

毫无疑问，伊索选了后者。他拿着匕首走向那人类的时候对方一直往角落缩，求生的欲望让他在退无可退的时候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用最美丽的语言称赞神明，称赞驱魔人，称赞杰伊，称赞伊索。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伊索捅他第一刀的时候他还没有死，双手紧紧握着那只稚嫩的手说出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你真令人恶心——”

伊索又捅了他一刀，赞同了他的话：“谢谢，我也觉得。”

那种鲜血喷溅在脸上的感觉让他兴奋又恶心，刀子在对方已经没了身命体征的身体上一次又一次的进进出出，莫名的快感让他失了控，对于自己的厌恶又作为悬崖勒马的那根绳子把他仅剩的理智紧紧拉住，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身上那件白色的小礼服已经被鲜血染红，身上湿哒哒的感觉让他有些茫然——是因为出了汗，还是因为血渗了进去？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克劳德抱着自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从嗓子发出的“伊索”破破碎碎。

回忆结束，伊索后退几步，脸上是一贯的冷静和淡漠：“他用了神力，再厉害在他眼前也都只是蝼蚁，你不用愧疚。”

克劳德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了两个女人欢快的交谈声，他只能作罢。

晚饭结束后克劳德在杰伊的“逼问”下说出了自己这十五年的经历：“当时血族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本来就只有一支，他们不会用那支的所有血族的命开玩笑，让我回去的真正目的，是族内出了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