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露馅

“原来墨科城主的权利这么大的么？卡斯诺，来之前你怎么没和我说起这件事，让我到现在都还没去采访过城主？”

“回先知大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属下办事不力，请求责罚。”

“不必。”

先知永远是那一身白，只是白袍的银色花纹每日都各有不同，他站在五楼拢袖往下看，下面的人只能看见他如同往日一般弯起的嘴角，话语中的不解和淡淡的责备完美诠释了“非知情人士”的茫然，他见楼下的人看上来，不紧不慢的走下楼坐在伊索身边，不顾旁人或惊诧或悚然的目光，抬手摸摸伊索银灰色的发顶：“小卡尔先生昨夜在哪？”

伊索对他不设防，低头掰着手指数了数：“是去了夜市，但是因为出了一点意外，所以很快就回来了，去的急，回来也很急，不仅衣服被弄脏了，肚子还很饿，所以洗澡后又下楼吃了饭，接着就是回去洗漱休息了。”

驱魔人们纷纷表情管理失控，这人和想象中的凶神恶煞完全不同，因为没戴口罩而暴露在众人眼下的秀气面容和传说中的“刀疤脸”“大裂口”大相径庭，奶声奶气的调调和掰手指数数的孩子气可爱小动作带来的冲击并不比先知明示“这人就是伊索·卡尔”小，惊悚过后众人被激发的是驱魔人们前所未有的团结和母爱：“听见没，你们那城主儿子的死和我们卡尔先生完全没关系。”

“也不尽然。”先知开口否认了这句为伊索洗白的话，在眼前人后知后觉已经暴露了自己并不是什么高冷男孩的惊慌眼神下缓缓起身，面向旅店中央的护卫队，“确实，卡尔先生有理由也有能力杀死城主儿子，不过，你们没有经过调查取证，就口口声声说着卡尔先生是杀人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们现在不能否认卡尔先生是否就是你们口中的‘罪犯’，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论他们怎样解释城主应该都不会相信吧？既然如此，那么请您回去告诉城主，让他将确切的，我所能看得见的证据，呈与我。”

先知将双袖下放后又置于身后，嘴角一贯的弧度落了下去了，真正属于先知的威严在不大不小的前厅蔓延开来：“驱魔人为何聚集于此我想城主不会不知，这样的紧要关头如果他用伪装的东西放在我面前，那么，我想我还是有权利直接让墨科的驱魔协会挪到一个更真实、更合适的位置。”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赶紧滚，别没证据就在这哔哔赖赖的，给我惹急了直接把东区驱魔人协会换个总部，到时候这里出了什么事你们自己处理。

知道自己语气过硬，他转过身去，似是不忍再看着那些人：“驱魔人拿命换你们的安宁呢，昨夜你们城主儿子说的那些话我也不是不知道，还包括了往日他在这城里的作风，太令人寒心了。”

这就是让他们走的意思了，护卫队队长也知道自家少爷的那个德行，如果说气冲冲的进来只是气不过昨夜驱魔人的嚣张模样，那现在他完全没了再想这事的心思。

传闻教皇身边的那位先知大人受了神眷，同神明大人的接触比教皇来的更为亲密，要不是他生性温柔又没什么大野心，一心只为了百姓考虑，教皇的位置现在是谁的，可还是个未知数。

而现在这个性格温和的先知大人明显动了怒。

护卫队队长将所有要为城主辩驳的话语咽下，带着手下向先知拱手，正欲鞠躬道歉，却见对方背对着自己摆摆手，只能再次把为刚才那些不敬言语道歉的话咽到肚子中，急忙退出旅店。

那边城主府的人刚走，这边驱魔人一众就把方才用眼神交流选出来的人往伊索的方向推了好大一步，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看到伊索那张无东西遮挡的脸上露出了想象中的不知所措，齐齐倒吸一口气——好想捏脸！

被推出的人是昨晚的那个被菲利普扇了一巴掌后忽然暴躁的小代表，调整了一会儿心态后他踱步来到伊索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伊索往后倒去，大脑想也不想的伸手去拉，却被先知虚挡了一下，回过神时就对上了查拉一双平澜无波的眼，心跳停了一瞬，后背刹那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史密斯先生，我想同卡尔先生讨教一些驱魔方面的问题……”

约瑟夫歪头笑了笑：“抱歉，他可能没有时间，对吧，伊索？”

伊索忙不迭的点头，那边的一堆驱魔人眼神过于炙热，看得他很不舒服：“抱歉，我没有时间。”

对着别人，他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众人熟悉的冷调，只是那副半躺在别人怀中的模样让这冷调暖了不止一度。

驱魔人们很是善解人意的摆手示意他们两人可以先去做自己的事，见他们和先知上了楼后纷纷围着小代表：“怎么样怎么样，灵力是不是很充沛？”

“说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自己都隐隐约约看到了他周身的白色灵光。”

“刚才先知大人可是说了，菲利普那件事伊索·卡尔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那他厉害是真的，既然他本人并不像传说中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去和他讨教了？”

“……”

他们说的又多又乱，期间还夹杂了几个老人“你们离他远点儿”的劝告，小代表只能捡了几个人的话去听，听见“讨教”两个字的时候又是一阵冷汗，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安静，沉吟片刻，缓缓摇头：“讨教，还是别了，我觉得，卡尔先生肯定很忙。”

很忙的卡尔先生现在正窝在椅子里啃水果，约瑟夫的脾气其实不怎么好，刚才先知把伊索暴露的时候他就开始压着火了，后来又见一堆驱魔人对自己的小宠物虎视眈眈，火气差点没压住，回到房间就和先知争论起来。

经历了刚开始的茫然后伊索也渐渐淡定，对于大狗狗的信任让他无比坚信这件事对方会妥善处理，所以此刻他跟个看客一样开心吃瓜，看着对面推杯换盏，听着对面唇枪舌战，简直不要太快活。

直到那个脆弱的茶杯破碎在两人中间，令人窒息的沉默保持了五秒钟，然后约瑟夫看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