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到身心的火炭让拓跋邹聚精会神的在书案上看着有关地域的详细描述。
深深的呼了口气,摸了摸紧皱的眉头,还是一无所获,皱巴巴的书籍和古老的竹简被他摆在一旁,拿起了白雾升空的碧佔杯。
地域史图的疑惑在心头萦绕着,久久不能释怀。
急促的脚步声在呼呼的雪风中掺和着,拓跋邹抬头看向门外。
嘴上的胡子又长了几分,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古铜色的肤色下却杀气腾腾,脱掉靴子后直奔火盆。
拓跋邹笑而不语,他这个表哥向来如此,只是这样的怒气的表哥,他也是今日所见。
萧然用力的搓着冰冷的双手,急切道:“不知殿下找小人有何见教?小人有事在身,如若……”
话语未完,却看到书案上的经典古籍,沉重的呼吸打破了屋内的寂静,蹲着的萧然,又近了火盆几步顿了顿道:
“我看王爷书案上的典籍,颇为珍贵,虽是如此,是又在研究如何招兵买马好鱼死网破?”
陵王听到萧然言语,嘴角微微扬起,他知表哥这又是误会于他,便道:“表哥就这么看待表弟的吗?”
“殿下是皇族宗室,金枝玉叶,不敢妄加评价。”萧然道。
“雪又下大了,萧校尉还是一如既往的脾气。”陵王笑道。
“萧校尉脱了盔甲,还真像是个农野山夫,表哥过的还好吗?”
萧然无趣的望了望拓跋邹,又仔细的斟酌了一番,跟刚来之时,又多了几分沉稳,却还是自以为是,看着火盆中的火炭又想到了家中的内人,急切问道:“王爷找小人有何事?”
“我跟你聊聊家常,你还着急了,行了说正事,表哥可听过海上有新的族群?我几乎翻遍了所有关地域的史记,还是一无所获。”陵王道。
经常看地域史图的他,自己的猜测莫非是真的,大陆那边真的有国家,西坪国人传言,大陆海边,烟雾缭绕,浓烟滚滚,奇怪异状,国师猜测又有北斗星勘言,那是天神所在地,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否则迎来的是国运的衰竭。
传闻列邱不信谣言,派人前去查看,国君年后驾崩,仅有一十五岁的王子继承王位,之后列邱更是风雨飘渺,更是让人坚信了谣言,海上不可轻易触犯。
陵王还是有些疑惑,心道,北有大堔,南有列邱,东有帕瓦和潘人,西有夜枰,那国师的预言本就不可信,他拓跋邹更是不信天神一说,或许那里真的有比大堔更为强大的国家,这足以证实自己的猜测。
萧然思虑道:“新的族群,新立的国家吗?怎么可能?我萧然看守边关这么些年还从未听过海上有岛群,甚至有新国?”
陵王疑惑的问道:“这里来来往往进出异国人士如此之多,没听过?”
“没有就是没有,我还能骗你不成,对了。你为何会提起这事儿?”
想到地域史图海上的那个位置,他就好奇不已。心中以往的猜测又坚定了几分。
萧然有些惊讶,开口问道:“殿下莫非心中早已想出船进海上迷雾?”
萧然忽然站起来,双手插腰,有些训斥拓跋邹道:“你不知那是何地吗?神仙所在之地,你不知列邱国君如何暴毙?少主继位,这是事实,你有什么狂妄自大的资本?”
“天神本就可笑,列邱国之事也许只是巧合,倘若海上有更强大的国家,对于我大堔那就是灭顶之灾啊。”陵王道。
萧然想到一月前上京书信,便道:“我告诉你啊,李王已和程王嫡长女定下婚约,旨意已从中书令下达个州县,我想不日便实行大礼,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你好好斟酌一番,我知道你心里有数,我也便说这么多。”
陵王转移了刚才的话题,想起京中人,便问道:“姑母还好吧?”
“好的很,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到了京城,虽说细缝中生存,有我阿娘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你让我来只是问这个?”萧然打趣道。
陵王一脸凝重道:“我心中还是忘不掉他下的最后那坚定不决的命令,让人痛恨众生。”
屋内瞬间凝重起来,萧然满脸惊讶,迅速跑到陵王身前道:“皇宫守卫森严,有五万禁军,你如何得手?跟你说了好好在上京待着,不要惹事生非,长公主能护你一世周全的。”
陵王语气重了几分,看着满脸怒气的萧然,镇定的开口道:“兵临城下,后方失火,这几日想了很多很多,此事皆由我一人承担,还妄你国公府不要插手。”
萧然气愤的冷静道:“好好好,我先不说你心中为何又有那样的念头,已经物是人非,过去许久了。”
咣当一声响声书案上的书籍四分五散,萧然怒视着表情自若的陵王,大声道:“拓跋邹,当年你的一念之间,多少人劝慰你,劝你,可是有用吗?多少人为你流了血,还是这么的执迷不悟,上京朝局还看不透吗?”
萧然失望道:“我本以为从军六年能磨去你那心中执拗的仇恨,没想到,你就是头挂城墙,我萧然和上京的国公府不会说半句不中听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党争已然白热化,程王又和李王联姻,时时刻刻都在蠢蠢欲动。
萧然走了两步,转身道:“你看人俗称一绝,从不出错,当年流的血不要白留,我知你自有分寸,多培养几个信任的手下,不要到了危机重重之时,连个帮你更衣跑腿的人没有。”
萧然想起家中的事,大步的走向屋外准备回府,看了看厅里的拓跋邹,摇了摇头,离去了。
一个低声的哀求,让萧然止步在门檐外。
“表哥真的对我失望至此吗?”
陵王只听门外叹气一声,有些急切。。
“内人快要生了,我离她而去就是来看你那臭脾气吗?”
正厅外再也没有了响声,只有让人寒冷的风声,想着刚才的争吵,若有所思。
陵王看着气愤的萧然离去,想想当年的情景,热泪盈眶,又想起下令果断天子,当真没有一丝机会吗,想起表哥的劝解,自己真的仇恨不已吗,转念一想,哀痛欲绝之时也没见他有半分心疼。
上京,已是虎狼之地,如若真的被调入京中,能否保全其身,还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正在思虑之时,陈管家走进来道:“殿下,那三人已在衙门,知州也在其中,问我,殿下何时到。”
“殿下是在想事情吗,主人临走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主人。”陈管家说着,从胸口中拿出了一个破旧的信封。
信中道,吾儿已长大成人了,阿宏一直是我愧疚一生的孩子,你在我身边已长大成人,可是阿已却刚刚满十岁,不通情,不通礼,阿娘走后,为兄者自当撑起父责,好好的护持阿已,是阿娘的遗愿,陈管家是世奴,阿娘从小,陈四和柳红就在府中了,阿娘的旧部和暗线都已转接给陈四,妄你记住阿娘所拜托,活着就是对阿娘最大的安慰。
陵王又想到了当年正和殿之事,心中六年的感情,一触即发,痛声大哭,手握拳头的手慢慢的松开而来,看着手中的信,早已物是人非。
陈四看着殿下痛在心里,走到陵王身边,轻轻的拍打着后背,信封上滴满了泪水。
陵王擦了擦眼泪道:“京中的府上人都在这了吧,我依然记得当初多个万分不情愿之人,偏远之地,的确不如上京王府繁盛。”
陵王知道,现完全信任的人屈指可数,本是信任六分,看到心中阿娘的言语,现已有九分。
陈四心道,主人走前就交代,殿下对人从来都是半信半疑,不管如何,他知殿下不会全心信任于他,他真的能理解当年是何样的心情。
开口道:“殿下有何事要吩咐老奴的?”
“把府中全部人口集结起来,包括府兵。”陵王道。
“遵旨。”
偏院杂草丛生,凹凸不平的墙壁不知经受多少岁月的摧残,门上的灰尘和千窗百洞,雪飘如絮覆盖住了枯萎泛黄的杂草。
三年时间,大多下人麻衣布袋,在雪中寒寒颤颤,脸庞被冻的通红,看着台阶上精致的男子,大气不敢出一声,静待着领命。
陵王看了看身后的老旧的门和长年所累积的污渍,沉重道:“王府是前朝所建,前几年我有疏忽,从今日起,所有院落每日打扫不得怠慢。”
“我身后两位从今往后各自分配,想离去就留下奴婢牌自寻活路。”
陵王在此,众人碍于威压大气不敢出声,只是心里止不住的埋怨。
柳红和陈四行礼道:“遵旨!”
众人附和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