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奇谈】六.

前些日子花楼老板刚从英国商人手上买回来一个唱片机，于是就开始日夜不分地播放着当红明星唱着的歌曲。

柳如烟会流行歌也会唱戏，但最拿手的还是苏淮小曲儿，软哝绵密的字从贝齿间溢出，不知道轻而易举地就能勾了多少人的魂。

夏枳“小桃儿，我之前的琵琶呢？帮我找找。”

夏枳喊住往后台去端茶倒水的丫头，伸手拢了下耳畔的碎发。

小桃回头，有些意外地说：“如烟姐姐，这些事不是一向都……”

夏枳“我今天想唱了，你给我拿便是。”

“好，你等等。”

小桃应下，动作很快地从后台找到了柳如烟的琵琶。那还是一个江南富商送给她的，用了上好的桐木，只可惜自柳如烟红了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只能藏在柜底。

今天夏枳决定把它拿出来，不过也是为了让夏念耳目一新罢了——她得让他知道，烟花楼里并非全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妓，这里也有名满锦州的才女。

毕竟顾怜最吸引他的地方，也不过是自小熏陶出来的气质。都说文艺难分高低，但在夏枳眼里，这就是她最大的杀器。

夏枳“我有一段情呀，唱给那诸公听……诸公听来，静呀静静心呀……”

暂停了旋转播放的音乐，夏枳抱着琵琶出现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她的脸上，浓密的睫毛轻颤几下洒出一片好看的阴影，听见台下的欢呼和惊叹，夏枳露出了个羞涩的神情，指尖在琵琶上拨弄几下便开始弹奏，同时贴近了了话筒，柔和婉转的腔调缓缓流淌在空中。

“这是谁啊？长得这么好看，我觉得前两天参加大帅寿宴的三月小姐怕是没有这位漂亮。”

“她你不知道？柳如烟啊，‘天上人间’第一花魁，之前是唱戏的出身，后来这里改成了花楼，能跑的都跑了，但是听说她是个孤儿没地方去，再加上长得确实标致，就让老板留下了。”

“留下了？怕是强制的吧！柳如烟心气高得很，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出来接客，听她们说，脸差点被打坏了，从那以后才变得老老实实的。”

“不过谁要是有福气跟她共度春宵，那可是指望不来的好事！要是能跟她睡一晚上，第二天让我去死，我都愿意。”

“嘿你小子，就知道女人和票子，也难为你家老爷子了，征战多年怕是后继无人啊——”

“你说什么？玩笑开开也就算了，别扯我家事懂吗？你也说了，我有个好爹，自己拿捏着点！”

“哎，他就是开玩笑，你跟他计较什么！”

“是……是啊，我刚才确实失言了，我喝醉了脑袋不清醒，这样吧，三少我给您赔罪！”

“得了，别喝了，看着就让人扫兴。听说今天晚上马大帅要来，还有夏家那位公子？”

“您说的是夏念吧？他随着马大帅出征立了大功，现在被总统封为了上将，意气风发得很呐——不过我听说他已经跟顾家的千金有了婚约啊，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你懂什么？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顾家千金又怎样？玩起来还没有楼里的女人带劲，最多也就是图个新鲜啦——”

“三少说的是，夏上将也是人，又是马大帅做东，他有的是理由去搪塞什么顾小姐。男人娶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吗？只怕是顾小姐多说几句还要成了妒妇呢。”

“哎，马大帅来了，你看，就在门口呢。”

几个披着虎皮斗篷的男人跨过门槛，硬牛皮做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声音沉闷。走在当中的是一个眉眼粗犷的男人，看得出来年纪不小了，嘴里叼着雪茄烟，右眼到脸颊上有道骇人的刀疤。

跟在他身侧的是一个年岁尚小的青年，带着斯文的银框眼镜，穿着合体的黑色西服，面如冠玉，眉清目秀，透出一股干干净净的书生气，跟这里的大格局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就好比钻石落入了满是沙砾的泥滩，一眼就能瞧到他的同时也会轻易被他的气质所吸引。

只是对方明显是沉不住气的样子，还没有长成日后征战四方杀人不眨眼的大将，见了风月楼中那些衣着暴露的女人会不自然地闪开视线，倒也没说拒绝之词。

系统在夏枳的脑海里发出一声嗤笑，顺势提醒她注意。

灵珠“诺，那就是夏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