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追 温苑

思追也不说话，就是死死地盯着我，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轻咳一下，“额，思追啊，你要先不坐下来。”

我先打破了沉默。

思追依言找了个离我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还是不说话。

我搜寻着话题想打破尴尬。

“思追，你想知道阿羡舅舅的事吗？”

思追点点头。

“阿羡舅舅修习诡道后，仙门百家就展开了射日之征，这个你知道吧？”

思追点点头。

“射日之征后，岐山温氏覆灭，原先四处扩张的地盘都被其他家族瓜分。甘泉一带划到了兰陵金氏旗下。至于温家的残部，统统都被驱赶到岐山的一个角落里，所占地盘不足原先千分之一，蜗居于此，苟延残喘。”

“众家瓜分的地盘里，兰陵金氏得的那一份最大，天水一带也被他们收入囊中。穷奇道是温卯成名之地，经历数百年后人的改建，已经从险峻要道变成了一处歌功颂德、观光游览之景。原先山道两侧高阔的山壁上凿刻的都是大先贤温卯的生平佳迹，兰陵金氏接手此地之后，不让这些岐山温氏的光辉往事继续留着，就着手重建。重建的意思，就是要把整个两侧的高山笔画凿得干干净净，尽数清空，刻上新的图腾。”

“此等大工程自然需要不少苦力。苦力的人选，除了低阶低到尘埃里、一辈子都难出头的修士，普通人家的平民，更多的，则是射日之征后便沦为丧家之犬的战俘们。”

“温氏族人的处境越来越艰难，无论有没有参过战、无论有没有杀过人，都要每日每处被人监视，随时随地受人摆布、遭人呵斥。”

我看了看思追，继续说道

“温情前辈和温宁前辈有一个逝世的堂哥，这位堂哥的外婆也被打成了“温狗余孽”之一。虽然因为她年纪太大，不用和其他俘虏一样做苦力，却有另外的折腾法子对付她。就是让她每天扛着一面被撕得破破烂烂、涂上了血红大叉的温家战旗走来走去，进行自我羞辱，美其名曰“自省”。”

“那堂哥生前独子大约才两三岁，最亲近的就是外婆，离了老人家就不行，又不能没人照顾，老人家只好把小外孙用布条绑在背上带。一个老人颤颤巍巍，一个小孩子在她背上懵懵懂懂。一老一小，吃力地扛着一面高高的旗子，佝偻着腰地在路旁来回行走，走两步歇一歇，把旗子放下，见有人走近，赶忙又把旗子背起，生怕被人发现后斥责找麻烦。”

思追皱了皱眉头，按压了一下额头。

“金子勋有次在甘泉一带夜猎的时候，猎物逃到了岐山温氏残部的聚居地，让当时在场巡逻的几名温家修士背着召阴旗做饵。被拒绝之后，将这几名修士暴打一通，强行插旗。随后这几人便不知所踪了。”

思追瞪大眼睛，“这不是跟当初岐山温氏一般无二的恶劣行径吗？”

我点点头。

“阿羡舅舅上金陵台质问金子勋，要求他说出温氏族人的所在地，却被金氏逼迫交出阴虎符。”

“因为阴虎符，阿羡舅舅被仙门百家忌惮，得知了温氏旁支在穷奇道。”

“等阿羡舅舅赶到穷奇道时，温宁前辈已经被那些督工害死了。”

“阿羡舅舅催动陈情，将温宁前辈和堆积在谷后树林的尸体全数凶化，杀了虐待和毒打温宁前辈的六名督工，伤了七十余人。随后他便随温情前辈，带着这些凶尸去了岐山的拘禁地，把那里的温氏残党带走。带着那五十余人躲进夷陵乱葬岗。由此，变成了夷陵老祖。”

“那些家主们还以为他拉了群什么逆党余孽来占山为王，组建大旗，其实只不过是一帮老弱妇孺。”

我轻嗤一声，“这就是仙门百家，站在他们这边的时候，阿羡舅舅是怪杰，是奇侠，是枭雄，是一枝独秀。可只要阿羡舅舅和他们发出不同的声音，就是丧心病狂，罔顾人伦，邪魔外道。”

思追低下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