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围着魏无羡坐下,眼睛死死盯着他,怕他有什么异样。
大家都屏息良久,良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魏无羡脸突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我看向思追:“差不多了吧”
思追点点头。
我连忙摇动银铃,把他拉了出来。
魏无羡睁开眼睛,久久没有反应。
蓝景仪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道:“没反应?不会傻了吧?!”
金凌道:“我就说过,共情是很危险的!”
这时,魏无羡扶着棺材站了起来。
众少年忙叽叽喳喳道:“醒了醒了!”“太好了,没傻。”“不是本来就傻吗。”“别胡说八道。”
魏无羡道:“不要吵,我现在头好晕。”
他走到棺材旁边,看着阿菁,“辛苦了”,默了默,又说:“放心”
他对诸名世家子弟道:“你们留在这里。城里的走尸不会到这间义庄来,我去去就回。”
蓝景仪忍不住问道:“到底共情的时候你看到什么啦?”
魏无羡道:“太长,暂且不说。只知道一件事就够了:薛洋必须死。”
漫天迷眼的妖雾里,阿箐的竹竿喀喀,在前方为他带路。
蓝景仪在门口张望,“他这就一个人走了?也不说看到了什么东西,薛洋是干了什么坏事必须死啊?”
我忍不住怼他,“景仪哥哥,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知道了你能怎么办,是打得过薛洋的走尸还是怎么着。莫前辈都说了薛洋必须死,那他就是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我们在这儿等消息不就行了。反正外面有你们的含光君,你还在瞎担心什么。”
“诶,我……”景仪一时语塞。
“好了好了,我们就在此等消息吧”,思追又出来打圆场了。
我忍不住走到棺材旁,细细端详着晓星尘,内心百感交集。
晓星尘不懂人世间的恩怨纠缠,却妄图想用内心的正义去衡量。不知道薛洋和常氏的恩怨,却轻易插手捉拿薛洋,这正是他一生悲剧的开始。
如果他不下山不入世,如果他不插手旁人的恩恩怨怨,如果他不救薛洋,或者如果他早点发现薛洋的真面目,结局也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可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如果。
善良必须有点锋芒,晓星尘太过于相信人性,对人毫无防范之心。所以他收获了阿菁这个好友,但同样也喂养了薛洋这条恶犬。
这白衣终是染了血,明月终是蒙尘了。
我早先没法阻止金子轩的死,没法阻止魏无羡悲剧的开始,现在我也错过了晓星尘的痛苦。薛洋不管怎么可怜都已做了恶,金光瑶不管怎么无奈恶已结了果。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我心下黯然。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异动。
我跑上前去看,宋岚的身影渐渐出现在我们眼前。
诸名世家子弟都拔出了剑,挤成一团,堆在一旁,警惕地盯着这具凶尸。
宋岚神智已恢复,瞳仁也落了下来,眼眶中是一对清明的黑眼睛。
这双本是晓星尘的眼睛里,满是无可言述的悲伤。
我看他恢复了神志,开口问道:“宋道长,你是想来看看晓星尘道长的吗?”
他默了默,点了点头。
我侧过身,向他指了指,“他在那个棺材里面。”
宋岚向我点了点头,提步缓缓走来。
金凌一下子把我拉到他身后,警惕地看着他。
宋岚并不理会,缓缓走到棺材旁边,沉默地看着。
“宋岚道长。”魏无羡抬脚迈入义庄。
蓝忘机在他身后,轻提衣摆,姿势矜雅地迈过了门槛,微微颔首。
他俩走到棺材旁边,四顾无言。
沉默片刻,魏无羡拿出两只锁灵囊,递给他,道:“晓星尘道长,和阿箐。”
宋岚双手微微发抖,接了过来,将他们托在手掌心上。
魏无羡道:“宋道长,晓星尘道长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办?”
宋岚一手小心地揣着那两只锁灵囊,另一手抽出拂雪,在地上写了两行字:“尸体火化。魂魄安养。”
魏无羡又道:“今后你打算如何?”
宋岚写道:“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歼邪。”
顿了顿,又写道:“待他醒来,说对不起,错不在你。”
这是他生前没能对晓星尘说出来的话。
我忍不住内心的酸涩,捂住了眼睛。
义城的妖雾逐渐散去,已能粗略看清长街和岔路。
蓝忘机和魏无羡带着我们一群人走出这座荒凉的鬼城。宋岚在城门口与我们就此别过。
他还是那一身漆黑的道袍,孑然一身,背着两把剑,霜华和拂雪。带着两只魂,晓星尘和阿箐,走上了另一条的道路。
这两道长互被对方那种缥缈游历世间的态度所吸引。虽然两人都不是家族世家,可是却一起闯荡人间,除邪祟、平乱世,也真的可谓难得。
可命运蹉跎,最后结局一个被灭门,一个心灰意冷自杀魂飞魄散。甚至宋岚更加是凄惨,宋岚并被拔去舌头还被薛洋制成傀儡在义城作恶八年。最后只留有宋岚独自一人行万路,平乱世,背着霜华砥砺前行。
“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
从此清风明月不在,傲雪凌霜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