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没有来新的音乐老师…也就没有来新的班主任，而是历史老师成为了他们的班主任
她是个儒雅随和的弱女子，带着金丝的无镜眼镜框，常常在自习课上织毛衣，还喜欢给学生讲过去的故事…
司绮羽如果当年没有当老师，我或许会参军……所以现在我才站在这里教你们历史
她扶了扶眼镜框，满意地看着教室里近乎所有学生都怀着期待地注视着她，边继续开口
司绮羽那时候中学每年都要挑空军、飞行员，我几乎是唯一一个视力身高都达标的女生，但是我一点都不愿意去
司绮羽我家里也有人参军——我的一位表亲，我们家都是在东南，而他是南海大学毕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西北的部队开飞机去了…前几年的歼-7GR就是他最先试飞
司绮羽之后好久都有人传言要开战了，他含含糊糊地没告诉我们，也迷迷糊糊地死掉了，到现在我家人都没见过他的尸骨——很久之后才有人给我们捎信，是周转了好几个人，都追溯不到最早的来源了：说早就被烧了，骨灰洒在太平洋上了，因为他们没法回来，都没法回来
司绮羽所以我欺骗了他们——当时那都算违法的了——我家也花了一大笔钱、凑了一大圈关系，我才成功抽身
接着，她对学生们嘘了一声，这表示她要讲点敏感的话题了——好像文科老师都喜欢在某些时候对学生这么做
她用一种奇妙的、像是醉酒了般的、充满魔力与魅力的嗓音低声说道
司绮羽……就是为了祈求太平，才给它命名太平洋，但从来都没太平过…
司绮羽哪怕现在这个社会再混乱，我们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
放学后，方小仁是一个人行走在路灯残照下的人行道上，偶尔能路过的发光的广告牌上，所有广告都被撕了下来，只留下一片惨白
方小仁好像，最近，晚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方小仁一个人走好无聊啊！真应该再拉个人一起回去
方小仁谁好呢？…白影同学要跟他哥哥一起走啊～尹琉璃同学有妈妈去接送啊～程晓明…
想到那个内向腼腆的男孩，她又捂着脸笑了起来
方小仁……嗯，好啦，明天让他陪我
……
程晓明（惊讶）诶！！？
程晓明…不、不行啊……
方小仁为什么呢？
程晓明我……嗯…我家很远很偏
方小仁我上次注意到你放学和我在一个方向哦～而且你好像和我就住在同一栋楼
程晓明（尴尬地沉默）……
方小仁怎么了？住地下室而不好意思嘛？
程晓明不是…那个……
程晓明…我们都还不熟悉
方小仁诶，可我们第一天就认识了呀！
方小仁我叫方小仁，是新来的转校生
方小仁你叫程晓明，是那时间帮我送奶茶的男生，而且还在餐厅被人打了…
程晓明（尴尬）这种事…
程晓明（小声）还是不提比较好……
方小仁我记下了～
方小仁那今天跟我一起回家吧，我可以请你去我家做客哟！
程晓明那个……算了…
于是在放学时，程晓明还没收拾好东西，就发现方小仁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了
方小仁程晓明同学～愿意听我讲故事吗？
程晓明现…在？
程晓明…关于你的身世吗
方小仁（笑）那你知道吗
程晓明诶…啊，我听过
方小仁哦～可是在我讲的时候，你明明出去买奶茶了
程晓明哦……对，我是听别人说的
方小仁怎么会呢～你在班里又没有朋友
程晓明（尴尬）真是…一针见血得直接啊…
方小仁嘿嘿，但是我愿意做你的朋友哦
程晓明……？
程晓明（迟疑）……这句话、这种行为像贿赂一样
程晓明是不是为了让人陪你，才要“交朋友”？
方小仁有些时候需要别的条件！有些时候又不需要任何条件！～因人而异吧
程晓明这、这个态度太轻佻了吧…别人听到肯定会又气愤又不爽……
方小仁但我了解你哦～你也肯定不会有什么怨言
程晓明……你这句，大概是实话吧……
程晓明不过…我还想问，为什么你会说你了解我，明明我们才见过面不到三天
方小仁啊…其实，我通晓一切……
程晓明那、那个，我想听实话，不是故事
方小仁诶～我说的全都是实话呀
程晓明……
程晓明…我只是…想要个更现实的答案
方小仁…其实，我和你一样哦！
程晓明和我？一样吗？
方小仁你的感官，能感受到特别的东西吧？一般人感受不到的那种……玩意儿
程晓明（惊诧）……
方小仁其实，我也是那种人哦！这就是为什么你我都能参透对方的想法的原因……不是什么心灵相通，是因为器官！我的大脑，你的心脏——你的心灵太空了，什么都能照得出来、什么都能放得进去哦～但是这样的凡人注定会有场悲剧性的结尾……
程晓明（再次打断）我、我了解了……果然只是在乱说吧……
方小仁怎么会呢，你心里清楚我的想法啦！我也知道你的想法哟
方小仁我没有回答你想要的答案，到底让你放松下来了，还是让你更紧张了？～
气氛变得暧昧起来，让对面那个男孩有点受不了了
程晓明…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啊……还是赶紧走吧
程晓明再拖得晚一点容易出事啊……
方小仁（捂脸笑）就像我说的嘛…我知晓一切，你跟我一样……你明明知道的，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程晓明（沉默）……
广告牌被换了新，不再是那些三言两语的公益广告和平淡的宣传，而是用简短有力的标语和色彩鲜明的图片号召着人们去参军
图中向着红太阳敬礼的飒爽军服女性，还有这熟悉的粗犷画风，让方小仁眼前浮现了上个世纪的图像人物，那些梳着两根小辫子打着腮红穿着绿色军大衣的鲜活小姑娘，就这么出落成为如今成熟的模样…
……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熟悉的大楼下，两天前的血迹已经被冲洗干净，但在地面上好像还留有很多印记
方小仁就这么站在旁边盯着地面看了许久，程晓明原本想等一会儿，但见她一动不动又想离开……这时她突然开口
方小仁诶，程晓明同学，你觉得世界上有……灵魂的存在吗？
程晓明（愣住）……
程晓明…没有，肯定没有吧
方小仁恩——恩——
她愉悦地发出奇怪的声音
方小仁我想有，每个生命的身体都会自然而然地诞生意识～这是很奇妙的事啊，但我也会有点小烦恼
方小仁……虽然你否定了，但假设那是真实的，你觉得，如果身体没有灵魂会怎么样？
程晓明呃，会死吧
方小仁没有灵魂，就没法驱动大脑，没有意识，嗯…也可能会因为现实存在而变成植物人，也可能会因为因果论而莫名被害
程晓明（小声）在说什么啊…完全听不懂
方小仁只是嘴上说的话，听不懂也没关系～
方小仁因为我想让你明白我在想什么！
方小仁你是……善解人意的那种人，对吗，程晓明同学？
程晓明啊，是……这样承认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方小仁那就好了～我已经再三确定过了，程晓明同学肯定能理解我到底在想什么～
程晓明（困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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