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他们之间的距离

大年初八的时候林星去了个地方。

　　天气并不是很冷，村里过年的氛围已经悄然淡去，林星能感觉得到年味儿一年比一年淡，当然，2020年的春节是个意外。

　　林星妈妈煮好一整头鸡，给林星打包好，还给她一袋红塑料袋，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林星也不嫌重，再提上一个黄白相间的小袋子就出发了。

　　路上时不时有摩托车或面包车经过，行人的步子都很悠闲，有时候碰到认识的叔叔阿姨婆婆，都会问林星去哪里。

　　林星笑着回答：“去小茂家。”

　　听到这个回答，他们也就笑笑，说一句：“你妈真会。”

　　大概意思是，你妈真善良。

　　拐进黄土小路，这条路是容不下一辆面包车开进来的。

　　这条路还有分支，分支之后林星走了最窄的那一条，这条黄土路甚至连摩托车压过的痕迹都没有。

　　再上个小坡，林星的白鞋已经蹭上点土，还有点沙子跑进鞋里，踩下去有点不舒服。

　　林星顿顿脚尖，让沙子都跑到脚趾头去，眼看着已经要到了，没打算卸下这两手的东西去处理鞋里的沙子。

　　前方有一座木头和黄土混合建成的屋子，屋子后面是山，山上的树因为是常绿植物，即使在这个季节也是挂着密集的绿色的树叶，这时候没有风，似乎每一片树叶都是静止的，和这间屋子一起宣告着静谧，看着有点吓人。

　　这是村里仅存的一座土木屋。

　　终于到了屋前，杂草不多，等到了夏天就会长出很多来，就经常能够看到一个男孩甩着镰刀对着长到半米的杂草乱劈。

　　“大爷爷！”林星朝屋子喊。

　　接着，一个男生从里面跳出来，后面跟着个老伯。

　　男生伸手就夺去林星手上黄白相间的塑料袋，老伯就在后面喊：“你这小崽子，还不帮小星提东西。”

　　“本来就是给你的，抢什么呀。”林星笑着看小茂把袋子里黑白格子图案的围巾拿出来，“喜欢吗？”

　　这种款式永远不会俗气。

　　小茂没有回答，把围巾挂在脖子上，打个结勒住脖子，头往上仰，舌头一伸，作死状。

　　他在“自嗨”。

　　老伯已经接过林星手里的东西，引她进到屋里。

　　林星到门口，坐在门槛上，把鞋脱下来，将沙子倒在这前院土地上。其实屋内地板也是土，只是已经被踩得很实，踩下去硬邦邦的，就是有非常多的小坑，起起伏伏像是小学生画的大海，条条波浪。

　　重新穿上鞋之后，林星抬头望在前院打转的少年。

　　小茂注意到林星在看他，他收敛起来，走过去朝林星伸手。

　　林星正要抓着他的手借力站起来，却突然抓空，小茂一脸憨傻，恶作剧得逞之后得意洋洋地进门了。

　　小茂比林星小三岁，是个哑巴。

　　老伯给林星倒了热水，林星坐在木板凳上，朝桌上的水杯吹气。

　　小茂从左边的门走来“客厅”，手上拿着一只红色的风筝，这是今年要送给林星的礼物。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红，林星惊讶地抬起头，反应过来之后接过这只风筝。

　　“谢谢。”林星浅笑着端详起这只火红的风筝。

　　这是小茂自己做的，用竹子做骨架，每根都削得很细，但结实得很。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林星拿出外套口袋里手机，发消息的人让她很是惊讶。

　　这个时候波士顿才凌晨四点多吧？

　　王源：你在吗？

　　林星把风筝放到一旁，两只手飞快地打字。

　　仰望星空：怎么了？

　　王源：刚刚突然醒过来，然后就睡不着了，百无聊赖啊。

　　林星勾起嘴角，窃喜他这个时候找的是她。

　　但她硬是要找另一个理由——也可能是别人没空回他。

　　仰望星空：可怜。你可以听听歌，或者跟我聊会儿。

　　林星小心翼翼嘬一口热水，突然听到厨房里发出声响，她立刻放下手机和杯子，冲进厨房。

　　小茂站在那里，皱着眉头，看看风筝，又看向桌上林星的手机。

　　他大概能看懂。

　　王源：什么时候有时间带我去你家呗。

　　王源：哈哈，我是有点想太早了，把将来的事情计划那么多。

　　王源：我觉得等我毕业之后，更或者十年之约过后找个空闲时间，我带你来波士顿体验体验，这里跟国内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茂跑回自己房间，一顿翻找之后才从一个旧的木箱里找到那张世界地图，这是之前林星从高中地理图册上面割下来的一张世界行政地图。

　　它对折起来有A4纸那么大张，打开就是两张A4纸的大小。它的背面才是世界地图，而正面曾经是地图册的封面，所以纸质比较好，不容易撕坏也防水的那种，否则放在小茂这里，它这时候可能已经“面目全非”了。

　　他仔细在众多小字里面寻找，后来终于找到了，只是他没想到会那么远。

　　具体多远不知道，他只知道很远，无论往东还是往西走都很远，都要跨洋。

　　这会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距离？

　　林星在厨房里帮忙收拾了刚刚老伯不小心打碎的两个碗，出来之后没看到小茂，她去拿手机，手机这时候已经自动息屏了。

　　她指纹解锁之后，看到王源发的消息，迅速回了过去。

　　仰望星空：你不是开玩笑的？

　　王源：以为你不在了呢。

　　王源：开什么玩笑，为什么开玩笑？你不是说上次来都没有四处玩一下吗？不可惜吗？

　　仰望星空：是挺可惜的。

　　但是是为了去他的学校，她一点都不后悔啊，不管见不见得到。

　　王源：我帮你弥补遗憾。

　　林星非常想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因为每次王源的这些举动她都是有所抗拒的，害怕自己不停陷进去，无法自拔。

　　王源：作为报答，我去你家作客，你带我游山玩水。

　　林星淡淡一笑，她这里哪有什么好玩的，山倒是很多，他要是喜欢爬山的话来这里是不错的选择。

　　仰望星空：嗯，那就这样吧。

　　王源：我还是睡不着，你给我唱首歌吧。

　　仰望星空：……

　　王源：我给你唱过两次，你只唱过一次，还欠我一次。

　　林星无奈，她也没叫他唱啊，都是他自己主动唱的。

　　等等，上次田甜录了音频给他，也应该算一次吧？

　　林星喜滋滋地敲下几个字：我也有两次，第二次是田甜录给你的，你忘了吗？

　　接到消息的王源失笑了，这小丫头有时候还挺机灵。

　　哑巴倚在门口看女孩的侧颜，看到女孩的嘴角一直挂着甜甜的笑，他的手一点点攥紧。

　　小茂不和任何一个小朋友玩，除了林星。

　　小茂会欺负别人，也会欺负林星，并且只有林星还愿意跟他好。

　　他不会说话，所以善于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心灵去感受，用行动去表达。

　　曾经每逢节假日，他都在村口等，等当了寄宿生的高中生林星放假回来，他真正等到的次数不多，因为林星很少回来，三天以下的假期都会选择在学校自习。

　　他们见面越来越少，似乎也越来越陌生，那只红色的风筝，不知还有没有机会飞上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