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林妙妙送孩子进考场后，就直奔灵堂这边了，邓小琪也和她在这边汇合。

到了地方，心情难免再次跌入谷底，但事情还有很多，没时间悲伤，忙碌起来反而更好些，因着吊唁的人多，有些亲属还没赶来，跟殡葬公司的人商量了后日出殡，以及一些细节的事情逐一敲定，后面买墓地的事，她想等张泽的家人来了再一起商量。

下午的时候林够够赶来了，看到老姐的样子不禁心酸，当初在上海生活的时候够够亲眼见到姐姐两口子有多恩爱，现在姐夫正值壮年离世，姐姐还要拉扯个半大孩子，可怎么受的了啊

“老姐，看你身体憔悴的，你可不能垮了啊，事情已经发生，你得保重身体啊”

“知道，够够你毕业的事都忙完了吗？工作的事情敲定了吗？”

“都搞定了老姐，毕业之后去个普高教语文，要说这事情还得感谢前姨夫唐老师，别看退休了，没想到在上海还有人脉。”

“唐老师的学生同学也好多有头有脸的呢，难得他还能念着旧情，照顾咱们”

“姐，过些天咱爸妈会回江州，他们让你忙完了也回去歇一歇”

“行，我看时间，到时候通知你，你住的地方定了吗？”

“我订的快捷酒店，就在这附近，姐，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了，不用管我，我去看看有什么帮忙的，你没事的时候抓紧休息吧”

“这也没什么要你帮忙的，后天出殡来就行了，没事你就回酒店休息吧”

“没事，这两天我都过来啊，你别担心了”

姐弟俩说完话，就先分开了，林妙妙还要应付各路来人，期间难免流泪，邓小琪也是帮她忙前忙后，没事的时候劝她休息。

过了不大工夫，张泽的父母和他哥哥张洋赶来了，虽然相处不多，林妙妙一看到她们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张泽”林妙妙哭着说道

这边老人也是流着泪，没想到这小儿子本来就不在身边，竟然还英年早逝了，但他们并没有责怪林妙妙的意思

“傻孩子，说什么呢，这都是命啊，不怪你，他就这么走了，苦了你了”

林妙妙听了更是难受，觉得对不起老人，但是老人却没有怨她，一家子聊了一会儿，林妙妙劝老人先回去休息了，大哥张洋留了下来。

这样一忙就是一下午，眼看就傍晚时分了，林妙妙开始担心儿子那边的情况了，心想也不知道钱三一跟孩子说了没说，正准备打电话问问呢，就看见钱三一带着孩子走了进来。

张天一进来之后，跃入眼帘的就是老爸的黑白照片，他觉得好刺眼啊，刺的心一抽一抽的，身体瞬间觉得血液不再流动似的冰冷，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刚才钱叔叔不是在骗他，爸爸真的没了，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走了，来不及跟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亲人告别，这是为什么啊？在他的认知里他真的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这种方式被夺走生命。

林妙妙看见孩子来了，又瞬间泪目了，此时此刻真不知要跟孩子说些什么，只走过去，抱住了他，拍拍他的后背，母子两相拥而泣，外人看着也是一阵唏嘘，张天一心里是有点怨妈妈没有告诉他的，但他也不是一点事都不懂，爸爸走了，妈妈是最伤心的人了，怎么还能怨她呢。只是，现在的少年还是不太能接受爸爸已经走了的事实，尽管他知道这是已经真实发生了的。

这边钱三一带着钱若琳行了礼，林妙妙走了过来，

“阿姨，您节哀，多保重”

“好孩子，阿姨谢谢你了”林妙妙看着钱若琳，以前虽然在学校隐约看见过这孩子，但这么近距离还是第一次，长得还真像钱三一，也像她妈妈，尽管林妙妙没见过她妈妈几次，但那大家闺范的气质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而这孩子很好的继承了这点。

“这边没什么事了，若琳考试也挺累了，你们快回去吧”

“没事，我看看有什么帮忙的吧，你先休息去吧”

“这里人手够，再说若琳刚考完试回家放松放松吧”

钱三一心想“她啊，恐怕比我更不想走”，但嘴上却说“没事，回去也没什么事情，晚点儿时候再走，你别管了”

到了晚饭时间也没几个人了，都是学校的人以及部分亲朋，林妙妙拜托小琪帮大家定了快餐，之后忙乎了一阵天色渐渐黑了，如今也不是非得按照旧习俗让家人守灵熬夜，今天大家打算到此为止结束了，可这时候发现两个孩子不知道哪里去了。

打电话也没人听，大家四处找，呼喊着他们的名字，钱三一和林妙妙在一个花坛边上的长椅看见了他俩，男孩正在女孩怀里大哭，林妙妙看见了觉得不太合适，又心虚的看了一眼钱三一，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表情，正要冲过去却被钱三一拦住了，

“让他哭会儿吧，从知道之后他就没言语几句话，一直闷葫芦似的，现在彻底哭出来倒好了”

“可是……”

“没事，一会儿他稍微冷静了自然会去找咱们的，咱们就在远处等着吧”

刚才钱若琳草草吃了晚饭，想去找张天一，找了一圈没找到，又出来四处寻觅，终于在这个角落发现了他，男孩低着头，手抓着长椅边，钱若琳坐在了他旁边，张天一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还没走？考完试也挺辛苦的”

“你更辛苦，想陪着你”

张天一听了很感动，

“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找谁说说话，你愿意听吗？”

“你说吧！”

“其实都是些蠢问题，比如人为什么有生老病死，不都说善有善报吗？我爸爸做了什么老天爷这样对他？我和妈妈又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哪有什么原因，生活就这样啊，明明两个人的感情可以让他们生下个孩子，但就是不能走到最后，你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听了这话，男孩看向女孩，心里有些许歉疚

“对不起，没想勾起你的伤心事”

“没事，不关你事，再说，我的事情跟你的比起来，又算得什么呢。我想说的是，生活啊，不像做题有什么定理公式，有时候他抛给你的难题根本没有解题思路，你唯一的一条路只有接受现实，然后继续你的生活，而且还要好好生活。”

“可是我真的好难过啊”

“难过就哭啊，痛痛快快哭一场，遇到这种事谁不伤心，你的悲伤要释放出来，不然憋坏了”

一直被控制的情绪终于宣泄出来了，男孩一开始是小声哭，到后来是嚎啕大哭，女孩看着他这样，竟也有点难过着他的难过的感觉，虽有些迟疑却也伸出手拍拍他的后背安慰他，男孩顺势倒在她怀里哭（诸位可以脑补摩天轮上的一幕😊），钱若琳是有些惊讶的，两个人虽然很熟了，但从未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她不自在了那么一会儿，心跳加速了那么一会儿，小脸红了那么一会儿，然后渐渐适应了，我只是在安慰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可怜的好朋友，她心里想着。

“若琳，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悲伤的时候陪着我，谢谢老天，让我遇见你。

远处看着的钱三一，竟然又生出了几分和下午类似的羡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