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回 衣冠冢（2）

闻言，汉子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沧桑：“和平的年代也有激荡的风云。总有人觉得命运不公，想挑事。明面上他们的确闹腾不起来，可背地里玩阴的就没一个省油的灯。我这条手就是巡抚大人遭遇暗杀时没的。亏得上面给我安排守庙，还有俸禄可以拿，不然我恐怕只能喝西北风了。”说完，他扬了扬空袖。

“居，居然真的有……”正说着，龚路风浑身颤抖，三步并作两步跑至墙前，使手指颤巍巍地指过一个个格子。

“他这是？”汉子有些意外，问道。

“估计是见到战友了。他死于三百年前，也是阳明郡出身。”

“难怪。这座庙修起来就是为了纪念烈士的，把近五百年牺牲的士卒都收录了。我想想……三百年前有皇子意图篡位，引发内战。那帮子蛮夷妄图趁火打劫，为了巩固版图可死了不少人。”

“不，我在战场上活下来了，是善终的。”龚路风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他深吸一口气，徐徐说道：“我承认，我不比我的大部分战友出色，但偏偏只有我成了神，我觉得这对他们不公平。”

“这你想多了。他们不是没有机会，而是自己放弃了。”吴盖回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死后成为天兵或阴兵继续战斗。大部分人战斗一生已经感觉很疲惫了，再以永生之身继续战斗不累吗？比起年少轻狂地追求成神梦，经历了人情冷暖后，放下包袱，重新开始，以功德换取下辈子理想的生活不香吗？除非是像你这样没被磨平棱角，正义感爆棚的愣头青，不然只有心中执念很深的人才会选择成为天兵。”

“吴盖你是那种？”凌云问道。

“后者。我含冤而死，没成厉鬼就不错了。”

走上前拍了下欲言又止的龚路风，凌云说道：“今天破例让你饮酒，去和他们好好叙叙旧，没人陪就把小王拉上。”然后他又对汉子说道：“为国捐躯难被忆起，唱戏表演被广泛传颂。真是将军坟前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你后悔过吗？我对为了和平牺牲的人感到不值。”

“哈哈，你言重了！看来神仙也有糊涂的时候。”汉子爽朗地笑道：“我们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吗？如果大家整天愁眉苦脸那才是不值。居安思危不假，草木皆兵就过分了。百姓的笑容就是我们战斗的理由。他们能记住我们再好不过，没记住也不强求，只要遵纪守法，好好地生活下去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尊敬。无名英雄又怎样？要是单纯为了出名才选择参军，那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凌云若有所思，点点头：“受教了。是我眼光太狭隘。”接着，他笔直地站立，左手紧贴裤甲下摆，右手握拳斜放心窝处，对汉子和满屋衣冠冢行天军的军礼，并说道：“诸位，凌某嘴拙，只能这样敬你们，还请收下。”

看到凌云笔挺的身影，澄澈的目光，汉子愣在了原地，半晌后他才将颤抖的左手搭至右肩，回以南赡国的军礼。而在这一刻，泪水控制不住地从他的眼角滴落。

军人与军人之间有一种默契感，哪怕阵营不同，但只要目标一致，就无法斩断这份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