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死守

听了袁洪的话后，李靖面色一寒，说道：“你说下面那个不是他本人，那他在哪儿？首先，他不会分身术；其次，他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我引过来的那个一定是本人。你就把他从眼皮底下放跑，不打算给个解释？”

袁洪不客气地回道：“你都说了他不会分身术，我们兄弟几个咋知道他是怎么偷梁换柱的？”

李靖被驳得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先不谈这个。当务之急是把他揪出来。这里全是我们的人，要想找到他不是难事。”说完，他无意间瞟了南天门的结界一眼，猛地想起一件事，惊道：“糟了！”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他估计是逃到南天门外去了！这下是真的追不上他了。”李靖想到增长天王很可能会反其道而行之，不在阵地中突围，而是直接绕道南天门外，从其他天门回去。他一向心狠，为达目标可以不择手段，舍弃阵地与军队这种事绝对做得出来。

“戴礼，你过来嗅嗅味道。”袁洪高举手中浊血棍，将战场周围的血污都吸入其中。随着场地血污的减少，浊血棍上的猩红色更显妖艳。这时，一生着一对兽耳，浑身长着茂密的毛的人凑向下方增长天王的“尸体”，用鼻子猛吸其气味，而后又立在半空，辨别气味的走向。

戴礼是梅山狗精，袁洪的结义兄弟。哮天犬不在，追踪的事就得交给他。

确认无误之后，戴礼说道：“没错，确实有向南天门外的踪迹。灯下黑啊灯下黑！”

袁洪急得抓耳挠腮，谁能想到增长天王不按套路出牌？直接钻了他们意识上的空子。他又对李靖说道：“你说他是怎么溜掉的啊，我们居然毫无察觉。而且你不是说了他不会分身术吗，下面那又是啥？”

正在思考的李靖降下云头，用手一触“尸体”，其竟缓缓地化作光点，于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李靖蹲在地上，问道：“他在开法相之前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吗？”

“我想应该没有……如果用几张符箓不算的话。”

李靖缓缓起身，说道：“佛道双修，当真是有两把刷子。这不同于分身术，他是直接用某种手段把法相和本体分离了。如果我没猜错，他把道法的魂游物外与佛法的不朽金身融合了，厉害啊厉害！不过分离法相，他恐怕得付出不小的代价，现在的他肯定非常虚弱。”

“我说，你们来了就在这里看戏闲聊，都不来帮我吗？”突然，杨戬的笑脸映入众人眼帘，不由地把他们下了一跳。

李靖忙打圆场：“这不看你难得遇见对手嘛，我们怎么好意思来打扰你呀。增长天王逃掉了，你打算怎么办？”

杨戬斜视一眼战战兢兢的梅山兄弟，说道：“算了，这不怪你们。增长天王办事向来谨慎，做什么都要留后手，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击杀他。”

李靖看向如雕塑般矗立的南宫烈，后者已经彻底丧失生机。只见他法力凝成的铠甲已经消散，皮肤绽开无数裂口，血流了一地，到死都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惹得李靖感叹道：“战斗到底，至死不渝，他真是一位勇者！”

听闻此言，杨戬冷笑道：“不，他只是名愚者。有勇无谋谓之愚。明明有机会保命却不知退，白白浪费自己与部下的性命，他们的死毫无价值！真不知道我那舅舅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让他当守卫天门的将军，分明是给我创造机会。比起所谓的‘死战到底’，我更欣赏增长天王能进能退的心性。”

李靖不语，袁洪又问道：“头儿，接下来咱们就得去接管关口了吧？”

杨戬意味深长地看着李靖，说道：“是呀。老李，你也得管教一下自己的部下，不然轮到我管的话就得让他们掉层皮。我们走，去会会我潜伏时的老朋友。”

虽然不知道黄天化和杨任违令擅自出兵的事，但李靖还是想到他俩很可能闯祸了，便急忙跟上杨戬，打听事情原委。

关口。

送走张节后，凌云开始向陈方天交代：“老陈，你真别留下来。我确实会留到最后，但是应该不会死的。”

“为何，他们可不会这么好心。尤其是你生擒了他们的一员大将，他们更是不可能放过你。不说别人，杨任就想把你碎石万段。”

凌云继续解释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来历吧？”

陈方天狐疑道：“怎么，你背后是哪尊大罗金仙吗？”

“少扯淡，就连我也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自我有意识起，我就是天军中名不见经传的一员，我甚至怀疑我是被原主人抛弃的。”

“那你还虚张声势？作死啊！”

换做平时，任谁也不会暴自己的底，告诉别人自己的本体，免得被找到弱点针对。但现在若要劝服陈方天退走，凌云必须告诉他自己的倚仗：“我的本体是剑鞘，杨戬在这里，他有天眼可以辨出我的本体。面对一个不知来历的存在，你觉得他敢轻易动我吗？虽然我不知道原主人是谁，但同样地，他们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所以，这就是场心理博弈。”

陈方天无语：“你这说白了就是赌命！”

“但好歹还可能赌赢。如果你也留下来，筹码就增大了，我们输不起。”

陈方天思索再三，最后还是答应道：“行吧，你爱怎样就怎样，我管不了你。但你一定要答应我，所有人都退出后你必须跟着走。我允许你最后走，但绝不能不走。”

凌云苦笑：“哈哈，这可不是我决定得了的。不过我答应你，只要有机会我肯定不会留下来，谁想白白送死啊？我还得在战场上多杀些狗贼呢。”

做好陈方天的思想工作，凌云不再有后顾之忧。他还是有理智的，能保命自然想要保命，但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是豁出去，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借着符箓，凌云的体温总算是降下去了。他换了身衣服盔甲，重新挑了两柄长剑，直接站立在结界最边缘。他的眼神坚定，不掺杂任何情感。现在的他就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战略目标，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和凌云处于统一战线的，是三百名跟随他多处征战的精锐。三百人一字排开，保护着关口内撤离的大部队。三百名精锐跟随凌云参加过十余次剿魔战役，是战斗力、生存能力极强的老兵。如果他们在这里捐躯殉职，必然是镇守军巨大的损失。

“该死，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了吗？还没撤出多少人啊。”除了本来驻守的兵，还陆陆续续地有在内线战斗的人撤下来。同时为了方便反攻，陈方天还要尽可能地破坏防御工事和符文法阵，所以还有一大堆人没走。

凌云知道这回是真的走不了了，遂转过身，平静地说道：“弟兄们，我对不住你们。凌某人无能，害得你们留下来与我死战。”

“老大别这么说，咱跟了你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打个仗嘛，有啥大不了的。”

虽然有人在乐观的附和，但凌云清楚，他们这是在自我安慰。每多拖一秒，撤退的人就可能多活十几个。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成千上万的人命，精神压力怎可能不大？

“好，有你们这些弟兄，凌某人三生有幸！你们不要走动，不用管我，就我一个人去见‘贵客’。”

在这种情况，带人去见面明显没用，反倒会成为拖累。

走至阵前，凌云的目光扫过敌方的前排：有满眼怒火，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杨任；也有高傲无比，一脸鄙视地瞟着他们的袁洪；还有看起来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扑天鹰。而在看见某人后，凌云收回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他，说道：“晁九思你个天杀的混蛋，我还真没想到你是内应！”

杨戬微笑道：“哈哈，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比如这个。”他摇一摇头，脸又变回自己本来的模样。

凌云以及结界内的人震惊道：“二郎显圣真君！”

凌云大概猜到了一些事，遂问道：“真正的晁九思在哪里？你在我们当中潜伏多久了？为何要叛变天庭？”

杨戬取出一个布娃娃，紧紧地捏在手中，说道：“喏，他的元神就在这里面。你也是聪明人，我不拐弯抹角，我看出了你的本体。要想救他，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加入我们；二，离战场远远的，不要掺和进来。我不想惹你背后的人。”

对凌云而言，他绝对做不出成百上千人换一人，所以他坚决拒绝：“大局为重，我救不了他。”

“这么不讲情面吗？不愧是你。”杨戬也懒得废话，直接捏爆巫蛊玩偶，其中晁九思的元神瞬间烟消云散。做完这一切，他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我确实不想伤你，毕竟我也不知道你的靠山是谁，惹出一些本不管事的怪物可是得不偿失。但你实在油盐不进，我还是亲自动手吧，至少可以保证你的命还在。”

与凌云接触了六年，杨戬很清楚凌云一旦认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既然知道了凌云的态度，那干脆就直接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