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也是米迦尔第一次那么抗拒的事。
其他队伍里有跟他一样的间谍，透过报信他将要歼灭重要的军人，以致军心瘫痪。当日他收到了被歼灭的名单，里面有里他万不愿意读出的名字——天音优一郎。
只要有机会，随时也是运行时间。
米迦尔无法再冷静下来。
临夜立即提起装备，颤抖地套上安全手套，只身潜行到他熟悉不已的居住——他的记忆力是如此之好，脑袋早就描出了路线图。
路途是如此遥远，但他不敢停下脚步，生怕他打开门看到的是一片腥红，以及是冷凝失色的绿眸。
就算是天神也挽不回去的事物。
耳畔是引人暴燥的脚步，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更为响亮。到达了住处，米迦尔感觉了一种异常的气息。
附近有地面有不正常人的践踏和子弹壳，米迦尔能嗅得到残留硝烟的味道，似乎这里有人开过枪，门锁还给人破坏了。
作为军人的直觉，米迦尔感觉自己在簌簌发麻，但是他不敢懈怠。他提起了手枪潜进了屋子里面，没有血腥味使他镇静了一下。米迦尔挥动着锐利的目光搜寻黑影，尽量放轻脚步，希望在对方发现之前将他挟制。
房间里那不属于他和优一郎的呼吸声和脚步声，看起来不像等闲之辈。
优一郎看起来不像是对敌方有要挟的人。大概是因为一濑高级军官的养子，才有此等麻烦事。
米迦尔脑内在重整如何跟歹徒对的应对方法，生怕那0.01%的误差而错手伤害了优一郎，绷紧的肌肉再一次感到刺痛。米迦尔把手里无情之物握得更紧，捕捉那移动了几公分的巨大黑影，正在优一郎房间的门前轻敲着。
慢着，如果这个时候那个笨蛋还没有就寝……
“谁？”
果不其然，里头的回应让米迦尔带入了新的麻烦。蕴酿着怒火的他已经用不上跟那人打招呼，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
倒地一刻那人发出了一声闷哼，米迦尔赶紧朝着那人的脑门扣下板机，希望在目标出现之前击毙了他。
事情要比他来的更快，与米迦尔一样准备了手枪的男人，枪口对准了正作打开的房门。米迦尔在千钧一发之际紧握着对方的手枪让其错失，朝着他开了几发子弹，男子已经失去了意识。
“米迦？”从房间里透出的枱灯，吃惊的优一郎瞬间认出了米迦尔的模样，他捂着的左手正在淌血，以及旁边躺着一个不熟悉的人，“米迦……你……”
“小优，”米迦尔没在意地会心一笑，用剩下无缺的手抱着了优一郎，“没事就好。”
“什么？米迦你的手伤得那么严重……”优一郎推开他检查着伤势，虽然安全手套阻绝了些许的冲击，手心还是狠狠地被子弹刺穿了，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伤口流淌出来，“什么叫没事！坐下！马上帮你包扎！”
优一郎立即冲进了房间搜出了干净的敷料和绷带施压包扎，对伤口进行了紧急处理。米迦尔静静地盯着认真无比的优一郎，心好像得到什么而变得充实了。
“好了，快休息……”包扎好之后优一郎欲意拉他上床，却被米迦尔环着他的肩，受伤的手插入对方柔软的发间，另一只手紧紧的抱着对方的腰。
“喂……！”优一郎有点不知所措，情况就好像他意识到拥抱的时刻，从不退减的温度，害怕因为触碰而引来疼痛所以不敢妄动，额外旁边还有个碍事的第三者。
米迦尔伸进侧颔汲取属于优一郎的氧气，一下深呼吸足以让他所有的细胞兴奋起来。
那是什么呢？在一次惊险之后知道了不可失去的人，在这种非常时期竟然产生这样的情感，大概只有这个不恰当中最恰当的时机。
“去房间。”
米迦尔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魔魅，指令却非常确实。优一郎知道也许是那种意思，也可以不是，迷茫地拉起了受伤的他到房间，并且自动自觉地关上了门，伴随的是贴过来的唇瓣。
“等，你还受伤……”
优一郎推却着他。米迦尔知道对方担忧什么事情，可是他知道自己也活不长，最后唯一能捕捉的只有这份温柔。
米迦尔在乱掰的颈子上落下细碎的吻，用右手扣住了优一郎的下巴，将他压在墙上亲吻。舌头毫不犹豫地卷进了口腔，挑弄着青涩的另一方。舌尖在敏感的上颔轻触，将深入的角度再作调整，没有经验的优一郎只能任由对方肆虐，在缺氧之前紧攀着背后的墙壁。
离去时拉开了一丝唾液，优一郎几乎急得脸颊通红：米迦尔的面庞苍白得快要缺色，伤口渗出了更多的血液，虚弱得快要倒下的样子。
“米迦，你这是自作自受。”优一郎苦恼地盯着从掌心化开的赤红，仍然挡不止初次的羞赧而捂着嘴唇。
米迦尔只得哑然失笑，乖乖地躺在优一郎的床上。优一郎替他安好位置，将伤肢用软枕提高，然后一面无奈的松了口气。
“怎么？不欢迎我？”米迦尔半开玩笑的问道，迎来的是往脑门的一记暴栗。
“太乱来了，怎么有人用手挡枪的。”优一郎蹙紧着眉，为刚才不合理的事件发起牢骚，却心疼地捧起米迦尔的手消气地道，“死掉了怎么办……”
米迦尔没说什么，只是任由优一郎摸着他的手，另一只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优一郎躺下。优一郎本来想吐糟两个大男人睡什么睡，米迦尔一个装可怜的眼神就击溃了他。这次就当是救命恩人的任性吧。优一郎坐在那儿挤了挤有点紧迫的位置，米迦尔向他笑了一笑。
不知为何，优一郎有种不能放心的感觉。
是错觉吗？
优一郎抓紧了对方看不见的床单，在粉淡的薄唇上落下致命的，回敬他的一吻。彷佛感觉不到对方的温度，这个吻停顿了几秒钟。
“晚安。”
【7】
直觉有时候比理智还要靠谱。
两军签定了停战协议，实际上是为了整顿军势，暂时避免两败俱伤，不知何时再会有下一场腥风血雨。不过对老百姓这百利而无一害，他们暂时逃过了灾难，不必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虽然他们不活得多长。
一部分敌军的卧底在偷袭行动不是被杀，就是成功杀了目标，没曝露的就依然隐潜在我军收集情报，为下一次作战做好准备。
进藤米迦尔是最大的嫌疑犯，原因是在他柜子的衣袋里搜索出反叛的证据——一张告密的纸条，上面草草的写有敌军的指示。
米迦尔再也不会依从“他国”的任务了。他也从不干这种愚蠢得不毁掉证据的事情，所以这明显地是被那些“同伴”陷害的。
优一郎也相信米迦尔不是叛军，于是以曾经救回他的理由写信求情。然而这次事件米迦尔的底细被追查了一番，他的确是我军的人，但在幼年时村子被灭后无故失蹤，一直以为他早已去逝，然后是两军再战的时候无故出现，被我军领回。
中间足足五年的空档期太惹人起疑。我军不容许任何有背叛的可能性，决定去除后患，杀一儆百。
面对着门口坚固的铁栅与被污染至昏黑的墙壁，身陷囹圄的米迦尔等待着被行刑。每个罪犯都拖行着沉重的脚腕，锁链磨擦出锒锒铛铛的声响，象征着自由的剥夺。
米迦尔无聊地摸了摸左手掌心的位置，些微的疼痛彷佛在唤醒他的感受，陪伴他渡过闲得发慌的日子。
那怕这样的体验一生只有一次。
他在想，优一郎也许会继续找办法救回他，纵使他已经告诉对方他是叛军，临走的时候优一郎还是觉得这是天大的玩笑。
要是有人发现努力不懈的小优那种吸引力，肯定是很讨人喜爱吧。
囚房外出现了响彻的声音，米迦尔知道那是钥匙的撞击声，早就料到又有一个囚犯要行刑了。
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他。
那种声音愈来愈近，米迦尔几乎可以知道自己就是行刑者，正到钥匙插入门锁的时候他异常的平静，仅仅是放空，没有想象接下来的事。
当那双绿眸在呈现他眼前的时候，这就是命运的再会吧。
“米迦，我们一起逃走吧。”优一郎握紧着米迦尔的手，说着经事没长进的话语。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米迦尔懊恼地摇一摇头：“不可能逃的。”
“为什么？现在逃出去……”优一郎奋力地拉扯着连接着墙壁的锁链，发现没有匙孔的锁链用人类的力量根本无法去除，“为什么……”
“你看，这里是逃不出去的，小优，监狱就是防止罪犯逃走的。”米迦尔安慰地摸摸对方的头，顺势将他搂在怀中，“你潜进来的时候有人看到你的样子吗？”
“有吧。”优一郎闷闷的依偎在米迦尔怀里。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用催眠药迷昏了守卫，醒来的时候肯定会被加上致死的恶行吧。优一郎深了一下呼吸，拥抱着觉悟：“我不打算出去了，反正是死路一条。”
“小优，你为什么这么傻，比起我，你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米迦尔想要反驳，优一郎的坚强正是他脆弱的地方，他泛滥的爱心和纯洁的灵魂不应沾染上污秽不堪的罪名。
“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弱，必要的时候我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的。”优一郎鼓起腮子不禁示弱地敲了敲对方的脑门，认真地道，“战争……很容易失去，不是吗？你告诉我的。”
是啊，和平的世界、宝贵的生命、珍重的人，全都想要保护的事物都可在旦夕之间失去，所以要珍惜现有的时刻，那怕再也无法相见。
倘若能知道他终结的时间，还可以一起享受最后的光阴。
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拥抱当下的事物，感受最后一次温暖的接触。
眼睛沉淀着蓄势待发的情欲，两唇磨擦出隐伏于肌肤的热，以豁然的心态面对着激起的浪花，交错的氛围在窸窣中流转。
臆测着缓冲多一段时间的米迦尔，为怀中人的邀请而亢奋，温柔在倾泻而出的欲望之下变得渺小，他抱紧着身边人，触破那一道防线。
世界在巍颤着，对方的气息牵动着他每一根神经。米迦尔抬起对方的头，近距离凝视着珍重如宝的绿眸，它因为涂盖着情欲而变得混浊，如浮沉晃动的瑠璃，流露出使人怜香的美。
他隔着脆弱的帘幕吻上了明珠，牵起了像是得之到手的笑容。
这颗明珠将在锋利的光芒之下，与自己一同染上绚丽的嫣红，暗沉失色。
热情不知在何时退去的。晨光照耀着久静的两人，他们在拥抱着，脸上是他们没有遗憾的笑容。
这一切都是终结的梦，灵魂在未来相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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