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沉溺，烽火乱佳人

　　尽管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像山海一般汹涌咆哮，让人应接不暇，可陆绎一眼就看到了那抹映刻在骨子里的身影——那个坐在潇湘阁二楼窗阁摇着腿，向他招手的女孩子。

　　她和自己平常见到的不一样，没有头上两个标志性的羊角辫，没有绮丽罗赏，只有一身蓝色修身的长衫，头还顶着一顶不知大她头多少圈的瓜皮小帽。

　　若放平时，他只觉这定是哪个偷玩的毛头小贼，可此刻，是她，这样平凡而普通的她，为何让他有一种拥有世间万物的感觉。

　　那时的陆绎还不知道，其实夏小小不用做什么，她站在那，他就爱上她了。

　　这是宿命，是逃不掉的劫，也是两个好到极致的人，上天对他们的恩赐，相爱一场，不负朝夕。

　　陆绎去了潇湘阁，一路畅通无阻，只因那句京城人常念叨的指挥使之子，已是最好的通行证。

　　夏小小嚼着嘴里的蜜枣，还在望着窗外，陆绎就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来这里做什么？”

　　“无聊，逛逛而已。”她一拍手，从阁窗跳回内室。

　　陆绎慌张的一伸手，夏小小已平安落地，她挑眉，“我经常这样，不用担心。”

　　陆绎闷哼一声，“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摔坏人家的地板。”

　　他还是这样不解风情，夏小小看他刚刚心情不悦还来找她，嘴角撇了撇瞬时熄了火。

　　从口袋拿了两颗蜜枣出来，放在他手心，“少爷，吃点甜的，开心些。”

　　门外的潇湘阁伙计斟酌半晌，才敲门道：“夏公子，观察好了吗，我们五娘还得请您帮我们抓小偷。”

　　陆绎站在一旁，目光望向了夏小小，不紧不慢的吐出，“抓贼，你行吗？”

　　夏小小看他笑的意味不明，奋起道，“枣都堵不住你的嘴，可别瞧不起人。”

　　“用不用帮忙？”似乎是觉得这样说出来有损他的面子，陆绎又道：“一般人没有这等殊荣。”

　　夏小小才不要被陆阎王看扁，摆手道：“不需要，您待会可瞧好了，半个时辰搞定。”

　　陆绎只笑笑，“静等佳音。”

　　夏小小这才抖擞抖擞了衣衫下摆，“这还差不多。”

　　她转身离去步伐太快，未来的及听清陆绎嘴里的那句呢喃，“静等佳音…夏捕快！”

　　那是很早之前在陆绎的心里，夏小小已经是他所第一个认为的捕快了。

　　在未被命名的时光里，他们沉溺在对方的世界中，作出之后的预判，情意早已至死方休。

　　这是无人可及的默契。

　　……

　　夏小小被伙计领到一间光线很暗的房间，她划亮火折子，掌灯半晌才看清这个房子的样子。

　　房子空间不大，四周的墙壁很黑，像被烟熏黑了一样，墙角缠着数不清的蜘蛛网，地面干裂了好几道口子，磕磕绊绊。

　　周遭放了很多只被虫蛀了的大箱子，她抬手摸了摸锁是生了锈的，将蜡烛放在地上，从一旁翻出铁丝，一点一点将锁撬开，反手打开，里面居然是一节带有血色的白衣。

　　夏小小眉头皱了皱，手在各个箱子扫了扫，喃喃道，“没了吗？”

　　她叹口气，“奇怪…”

　　陆绎正坐在潇湘阁的雅座里，五娘听阁里的伙计报备忙赶过来，身着芙蓉花赏，一举一动皆数妖娆多姿，“哎呦，陆少爷来了呀，稀客稀客。”带着一股风月骚气。

　　她说着又扇了一旁静候奴婢的巴掌，“蠢，快给陆少爷敬茶，怎么办事的？”

　　侍女弯腰衣衫下滑，露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她假装不知晓，还双手托举敬给陆绎茶，“陆少爷，怜儿敬您。”

　　陆绎还未等她靠近，用力踹了一脚，“滚开，这般轻浮是不是缺男人？本少爷不介意把你送进北镇抚司当军妓。”

　　侍女跌在一旁捂着肚子，眼中含泪，委屈嘤嘤道，“五娘…怜儿无能…无法让陆少爷欢喜，这般言辞，怜儿不活了…”

　　好不楚楚可怜。

　　陆绎眼睛眯了起来，十一岁的少年郎，煞气戾气皆在他周围萦绕，让五娘这样精明的人，都不知从何处圆回来。

　　而怜儿还在啜泣诉苦。

　　只听“啊”一声，一抹温热的血色爬满了地板，在明灯的映射下，成了一面红色的水镜。

　　再听是刀收窍的声音，怜儿死了，命是陆绎终结的。

　　五娘见惯了生意场上的风风雨雨，这一刻还是被眼前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少年惊了心弦，此刻哪有赚钱的心思，想着如何保命要紧。

　　京城严陆家分庭抗礼，得罪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五娘忙跪下磕头，双手撑地不挺颤抖，“求陆少爷放过小人一命，小人瞎了眼，乱点鸳鸯谱，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其实在生死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怕死向往生，更让人忌惮的恰恰是那两者兼容的生不如死。求生不能，求死亦不能，那才是最痛苦的。

　　“我该如何信你？”陆绎简单的问了一句，却让五娘手心发了汗。

　　“我会护那位姑娘安全。”五娘在赌，活了三十几年，以她看人的眼光，陆少爷对她请来的那位客人格外不同。

　　陆绎冷笑了一声，“严家吩咐的？”

　　五娘松了口气，她赌对了，怀着心喜再次磕头，“不不，陆少爷误会了，只是阁内小事，查个真相罢了。因为不敢声张，只在小街小巷贴了告示，求一位面生的探官而已。”

　　怜儿的尸体早已凉了，陆绎手在那杯还温热的茶上轻敲，“别的我不管，要是让我知道，她知晓方才的事…”

　　“小人绝不会让那位夏姑娘听到任何风声，我以自己人头作保，陆少爷可以放心了吧。”五娘恨不得把头磕破，哆嗦等待自己命运的审判。

　　陆绎沉默的起了身，五娘松了口气，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让五娘的心又提起来，“记得让她早点回家，这里不安全，我不放心。对了，不要忘记给她报酬。”

　　“还有不要让她饿肚子，戌时我来接她。”

　　五娘嘴角抽噎，她这是请了个祖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