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嫂子挂念。”她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去。
“天心。”此时她的身后传来了凌天羽的声音,她一回头,只见凌天羽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走到她身边一把握住了她的双臂,左看右看,心疼地说道,“我的傻妹妹啊。”
“哥。”两年未见,她确实很想念家人,忍不住哭着一把抱住了凌天羽,凌天羽急忙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好好好,别哭了啊!”
此时的秦弋,看着他们家人重逢的场面,想起自己已经故去的父母,默默地退出了门外。
凌天心伏在凌天羽的肩头哭完之后,擦了擦泪水,东张西望道:“父亲呢?怎么不见父亲,他没跟你们来广州吗?”
凌天羽突然垂下眼睛,沉声说道:“你跟我来。”
凌天心满腹疑惑,跟着他走到了一个小祠堂里,里面轻烟袅袅,上头赫然摆放着凌鸿的牌位!
凌天心看着那牌位,顿时愣了神,不一会泪如泉涌,跪倒在牌位前:“父亲!”
凌天羽在祠堂里跟她说起了她离开的这两年,云黎城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父亲凌鸿当年在她病倒时没有去看她,不是嫌弃她辱没凌家门楣,他的心里也很是纠结痛苦,只可惜当他下定决心要去看她时,她已经留书出走了。
自那以后,凌鸿想念女儿,忧思过度,旧病复发,民国十一年的冬天,阖然西去。
民国十二年,秦城死在了革 命党的手里,罗美君不久后也随他去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凌天心沉默了一会,抬头踌躇道:“那秦弋……”
凌天羽继续娓娓道来:“秦弋接管了整个云黎城的军队,听命于国民政府,这半年来,兢兢业业为百姓做了很多事情,还有……”他脑子里闪过一丝犹豫。
“还有什么?”
凌天羽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拐过话题道:“还有就是现在了,他得到蒋司令的赏识,受命以特派员的身份来到广州,协调国共合作事宜。”
凌天心点了点头,垂下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凌天羽问她:“天心,你真的要跟秦弋一刀两断吗?”
凌天心自嘲似的一笑,平静地说道:“哥,他现在是你的上司,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和他之间纠葛太深,再也回不去了。”
“唉!”凌天羽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得放弃劝说她跟秦弋重归旧好。
当年的事情,凌天羽对于内情所知不多,但他看得出来,自家妹妹心里明明是装着秦弋的,秦弋对她,更是从一而终的深爱。
但是,感情的事,总归是两个人之间才能解决,他也懒得再插手了。
那天,秦弋和凌天心都留在了凌天羽的家里吃晚饭,夏书月贴心地做了凌天心最爱吃的板栗焖鸡翅,秦弋坐在凌天心旁边,握着筷子犹豫了一会,还是鬼使神差地给凌天心夹了一块,嘴里说道:“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她却一筷子把鸡肉夹回了他的碗里,低着头说:“现在不爱吃了,牙口不好。”
秦弋心下一揪,把那块鸡肉嚼在嘴里,却什么味道也吃不出来。
凌天羽急忙打圆场:“今天的菜多着呢,都多吃点多吃点啊!”
之后的日子,凌天心依旧过着她的平凡小记者的生活,每天埋头写各种各样的稿件,每天被主编责骂哪篇文章又触了当政者的逆鳞,每天被无数小姑娘围着问她那位英俊无匹的特派员的消息。
周末的时候,她就去凌天羽的家里,陪夏书月说说话,陪小杰玩玩游戏。
她很少见到秦弋,秦弋也没有再刻意来找过她,偶尔思念他的时候,她会看看报纸,上面总会有他的各种消息,从与哪国政要商谈,到与哪个舞女纠缠,事无巨细,上面都会有刊登。偶尔看到他的花边新闻,她也会吃醋,只是吃醋过后,还是只能平淡地生活。
她对如今国共合作的政局其实也没有太多想法,感觉国家的前途,清晰又迷茫,她总觉得这样的和平维系不了多久,两党之中,总有许多看不见的明枪暗斗,刀光剑影。
她也不知道秦弋如今身为国民党的特派员,对于将来而言到底是对是错。说实话,在政治上,她往往更倾向于共 产党,就像当年,她更愿意帮助沈君笙的革 命,而不是秦弋的军阀主义。
越是想起这些事情,她越是觉得,也许她和秦弋的这段孽缘,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奢求与他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什么“生生世世不相离”啊,那都是小孩子的想法。
后来,她渐渐明白,在如今时局动荡的大洪流里,自己也不过是同大多数人一样,是最渺小的沧海一粟,无力撼动政局,无力左右国家的决定,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力做好自己。也许年少时的热血冲动和雄心壮志,全部都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归于尘埃了吧。她总是这样叹气,人生短短几十载,能做之事少之又少,国家动荡也好,民族存亡也罢,都不是她一人的想法所能决定的。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平静且平凡;对如今与秦弋之间的现状也很满足,互不干扰。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民国十四年的秋天。
那天,当她看到秦弋踉踉跄跄,浑身是血地闯进自己家里时,她整个人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