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民国十三年，广州重逢【5】

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沉默地走在街道上，脚下像灌了铅，一步比一步更沉重。

　　走着走着，她分明看到，在她的影子旁边，一直有一道细长的影子尾随着她，她猛然回过头去。

　　果不其然，是他。

　　秦弋两手揣着西装裤兜，月光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整个人温文尔雅，身上的肃杀气瞬间没有了。

　　看到她停了下来，他默默地走上前来，站在她的面前，毫不掩饰，满脸眷恋地看着她，嗓音沙沙着开口:“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好。”半晌，她怔怔地看着他，愣愣地开口。她觉得自己眼里又有泪要涌出来，多说一个字都会忍不住。

　　“那就好。”他微微低下头去，看着彼此细长的影子，不一会儿，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复而又抬起头来，“宁佳宛死了。”

　　凌天心的眼神微微一变，随后忍不住半哭半笑起来，对秦弋哽咽着说道:“死得好，她活该，活该要为我的孩子偿命。”

　　他没有说话，只看着她激动到微微发抖的身躯，面色一抽，也跟着她笑了一笑。

　　空旷的街道上只得他们二人，八月的天气，空气里尽是燥热的气息，可是此刻竟孤零零的显得凄清。

　　凌天心笑了半晌，抬起头来，看着秦弋说道:“你不高兴吗？”

　　他眼睫一垂，半晌才说:“我为什么要高兴？”随即他抬头看向她，目光幽长，嗓音低沉，“那是你和沈君笙的孩子。”

　　此言一出，凌天心面色一变，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仿佛忍着极大的悲痛，站在他面前无声且绝望地哭了起来，哭得浑身都抽搐不止。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哭，虽然心中绞痛难忍，可最终也没有走上前去。

　　哭够了，凌天心转过身去，逆着夏天燥热的风，拖着抽搐的身体往家的方向走。

　　秦弋没有告诉凌天心，宁佳宛的死，他是亲眼目睹的。

　　当夜，宁佳宛失足坠河的时候，他就坐在不远处的车里，冰凉的河水将醉酒的宁佳宛滋醒，她拼了命地朝岸上呼救，眼神瞟到了静默地坐在车里的他。宁佳宛满脸抓住救命稻草的表情看着他，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宁佳宛是在心死的绝望中死去的。

　　那天，凌天心扑在自己的怀里，哭着喊着要杀了宁佳宛为她的孩子报仇，他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却依然对凌天心心疼得几乎泣血。

　　广州城很大，人很多，车水马龙里，人海茫茫中，凌天心偶遇秦弋的机会很小。所以她还是可以一如既往地做她的小记者，就好像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日子依旧平静如水，凌天心依旧每日上班下班，除了那天晚上的新闻她死活不愿意写稿被主编骂了一顿之外，一切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作为广州城的特派员，广州国民政府的座上宾，他的消息总是满天飞的，无论是报纸上，广告上，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