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民国八年，五四风起【2】

那天晚上，凌天心侧躺在床上，听见门“吱呀”一声推开，秦弋走了进来。

　　他以为她已经入睡了，特意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她。

　　她却忍不住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满脸尽是楚楚可怜，眼睛也红红的。

　　“怎么了？”他慌了神，急忙把她搂在怀里，“你今天去看望岳父大人，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不好，”她窝在他的怀里，还是流下泪来，“父亲病得很严重，凌家的很多工厂都倒闭了，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没事，”他摩擦着她的背脊，轻轻安慰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觉得自己很没有用，”她依旧哭得很伤心，“留学三年又如何，兢兢业业地打理又如何？在凌氏面临困境时，我竟还是无能为力，我辜负了父亲的栽培，也辜负了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实业救国这一条路，根本就走不通。”他突然说道，眼里覆盖着一层忧虑。

　　她抬头看他，眼里有疑惑，他继续道:“从前年少，我也以为，只要有军权在手，就可以守护一方百姓，就可以在军界占领一席之地，就可以在这动荡的时局里大展拳脚，保护好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可是现在，列强入侵，百姓遭难，父亲却三令五申要我遵从上头的命令，上头什么命令啊，只顾自己死活，一味地将国土分割，这与我的理想根本就背道而驰，我无心去顺从，却亦无力去反抗。”他字字泣血，字字悲切。

　　“公公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她眼圈红红地看着他，知道他此刻也面临着困境。

　　“唉，”他轻叹口气，握住她的手，“不过这也是由来已久的事情了，我只觉自己一直在泥潭里挣扎，却从未逃脱过。”

　　凌天心轻轻地抱住他:“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相信你的。”

　　他轻轻擦掉她的泪珠:“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可是秦弋这话刚说不久，他就要出国了。这四年来所有的甜言蜜语，所有的白头之约，好像在这一瞬间，全部变成了一纸空话。

　　那是一个星子满空，海棠花开的夜里，秦弋和凌天心站在那棵他们亲手栽的海棠树下。

　　秦弋突然对凌天心说，他要出国了，去日本进修。

　　她顿时目瞪口呆，自己尚未从父亲病重的悲伤里缓过神来，他竟又要离开自己。

　　“去几年？”她呆呆着问，双目无神。

　　“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他沉沉地说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她哭着问他，海棠花瓣落在她的发间，透着点点哀伤。

　　“没什么，父亲的意思。”他淡淡地答道，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哭够了也笑够了，她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他，带着哭腔喊道:“你走吧，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