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即将迈过门槛的绣鞋停了下来，子萱惊讶的转过身来。
她那心中隐隐不安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只是她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这个清澈的如一汪碧潭之水的少年，明天就要被卖出去了。
“你... 你能买我吗？”
少年望着她惊诧的双目，似是鼓足了勇气，又似是绝望中的孤注一掷。秀唇轻轻的吐出了连他自己也不敢想象的问句。
“我.......”霎时间，心中似是一片空白，又似是闪过无数个念头，子萱僵着手脚，就连喉间也是堵得厉害。
她知道，他是在求她帮助他，求她保住他。
所幸被那些龌龊的客人买走，不如被她买走。
白贤心里一片凄凉，虽然这是自己的命，从前他也从未想过要反抗。
可是不知为何，他此刻忽然希望眼前的这个女人，可以留他在身边。
或许是......是他想留在她的身边。
“我......”子萱语塞。
他平时那样的沉默寡言，除了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端茶递水，便是再无别的花巧。
不似那些不正经的小倌，有时在院子里遇见了，还会对她抛个媚眼示个好，皆是被小芙冲在前面照单全收了。
而此时他这般直接的开口。想也是迫于无奈，心灰意冷下的举动。
“我.....我没有钱.....”只是她如今也是寄人篱下，花销的银子，除了她昨日于宴中奏琴得来的一点报酬，甚至花的都是灿烈以前积攒下来的私房钱。
“你.... 你很贵吧....” 昨日那青玉姿色尚不如他，都拍了整整八百两银子。
这年头，男子爱女子是天经地义，男子爱男子是时下流行，于是这小倌的初夜，倒是比姑娘们的更为值钱。
如他这般的长相，以她那浅薄的经验来看，就是一千两，都不一定拍的下来。
这样一大笔的钱，让她到哪里去找？
少年听她如此作答，心中更凉了几分，修眉又蹙了起来，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此时更似含了泪，任谁看了都是心疼。
他又默默地低下头了。
子萱看在眼里，难在心中。她着实也想帮他，只是确是无能为力。
她昨晚见识了鹿晗的老板气势，别看他平日里随和，可是提到了金钱上的事，他便是真的一丝不苟。若是他指定了谁要挂牌，便是再也无法更改的事。
前厅中琴声悠扬，却是隐隐中有悲伤的氛围。
子萱手指轻动，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刚才她离开时，白贤仍是如往常一般，执起了手中扫帚，一声不吭的开始打扫起了房间。
便似是刚才的那一席对话，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这样的他，让她很是心痛，她究竟怎样做，才能帮他呢？！
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这一夜，又在叶影斑驳中睡去，在虫语鸟鸣里醒来。
鹿老板一早便差人来通报，今晚红楼又有盛宴，请她准备着演奏。
她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今晨，那个少年，再没有如昨日般的为她送上热水帕巾。
她知道，他定是在心灰意冷中，准备着今晚的事。
月上柳梢时，红楼中早已坐满了人，子萱从纱帘中望出去，甚至比前天的盛宴更加的热闹。有人甚至已经在面前桌上堆满了银子，人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编钟舞乐轻响。
她看见他身着一件玫红色的长衫，腰间系了锦带，红宝石发冠熠熠生辉，那样鲜艳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是一点也不显得突兀。相反，却映得他更是面如桃花，秀颜生姿。
上台之前，他轻轻朝这边望来。
子萱心里一紧，他虽然今日艳若桃李，可是那单纯如秀玉般的双眼，却仍是那样的清澈。
那绝望的眼神，便如上刑场的死囚一般，透过翠绿纱帘，看的子萱心中无限悲凉。
她终是帮不了他。
一曲已毕，他持着手中长萧谨立于台前。
他吹得一手好箫，琴箫合奏，是如此雅乐，今晚却是在这样的场合中合作。
子萱朝那抹艳丽却凄凉的身影望去，他何止是知书识墨，精通诗文，他更是音律高手，他如此才华，只在今晚，便就要入这滚滚红尘。
子萱见他背影萧条，手中握了长萧，修长净白的手指死命的攥着，似是害怕，又似无依，小脸始终没有抬起来过，似是害怕的就连台下的人多望他一眼都觉得不自在。
就是在这百般不配合的状态之下，现场几乎所有的竞价者，仍都是把矛头指向了他。气的身旁同样在竞价的几位小倌牙咬得咯吱直响，却是也无能为力。
才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里，价钱已经飙升到了一千五百两。
白贤皱紧了眉头，握紧了长萧，深怕那一锤之下，他便再也不是自由之身了。
“慢着！”
就在那锣上定锤之前的一刻，身后忽然想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白贤惊讶的转过身去。
只见翠帘轻开，一抹绿色的身影飘然而出。
“两千两！”子萱咬了咬牙，面纱遮住她秀丽的脸庞。
她走到白贤身边，伸出手接过他手中长萧：“我买他！两千两！”
她还有爹爹留给她的郡主玉佩，虽然那是爹爹留给她的唯一东西了。可是，她真的无法看到这样纯洁美好的他，就如那日的青玉一般，被那些龌龊的人带走。
鹿晗在一旁看着，手中响锣停了半分，惊讶一闪而过，小蜜蜂般童稚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玩味的笑。
“子萱姑娘，你确定吗？”嘴角扬起，今天这场戏果然好看。
“嗯！我确定！”子萱点点头，在白贤万分惊讶又感动的凝视中坚定的说道。
鹿晗一笑，手中响锤正要落下。
“五千两！”场下不知何处忽然想起一道人声。
‘哗~~~’的一声，全场都在一片哗然中沸腾了。
一个小倌卖了五千两，这在醉红楼里，甚至是整个京城中都不曾出现过的事情。
“好好好！”鹿晗睁圆了双眼，大惊了一刻，忽的又笑眯成了一条缝，“哈哈哈！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可是五千两啊~~~ 谁见了不得笑晕啊~~~
而此时再也笑不出来的，便是台上还僵立着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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