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Summary ：那晚过后，卡莱尔的匕首被人偷走，他来到一个山庄旅行交易，遇上了一位名叫莉莉安的女孩。记录者的直觉让他觉得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1.6

　　卡莱尔梦中惊醒，又一次地。被噩梦纠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早就适应了醒来时背后浸满冷汗。

　　梦的内容，在他醒来的一瞬间就被撕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细细碎碎，无法拼接出有用的信息。他感觉这场梦很有意思，但完全无法描述内容。没关系，梦嘛，只要不特地去记，过不了多久就会忘掉。可是那断断续续的末世景象真的很让人心烦。

　　今天的太阳光线格外亮眼，即使是隔了两层窗帘也能感受到这份光芒的强烈。

　　卡莱尔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挂钟提醒他，现在是中午12:00。

　　该死的，此刻卡莱尔非常希望这个挂钟是坏的。

　　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自己不是在塔墨卢萨酒管的嘛，又是怎么回到家的？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乏力，肢体完全使不上劲，呼吸里还掺杂一丝酒精味。他把头埋进被窝里吸气，明明被子什么味道也没有，但就是让他感到十分的惬意，好让自己的神经放松下来，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的，首先毫无疑问，他喝断片了，伏特加和白兰地混杂在一起不是个好主意，以及昨晚他遇上了恶魔，准确来说是位魅魔，和他做了个交易，回忆起这一点很重要，地狱那边不喜欢食言的人。

　　有没有可能是那位魅魔送自己回来的？卡莱尔猜。

　　如果是，他又什么知道自己住在哪？于是记录者打消这个想法了。要是那位和自己有什么肢体接触话，他衣服现在也不会穿的好好的，说不定还能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发现身边躺着一个白发少年。

　　总之，他是安然无恙的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珍惜这样的早晨吧，作为记录者，可能以后连睡个安稳觉都是个问题。

　　卡莱尔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眯着眼走向浴室洗漱。

　　卡莱尔的职位一直是近身刺杀人员，他的匕首从未离身，可现在当他习惯性的把手放到腰间时，手掌扑了个空。记录者的心跳顿时就停了半拍，瞳孔惊恐的缩小，有过失去自己挚爱的东西的经历，或者某一时刻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应该能回想起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它不见了。他最亲密的搭档不见了！

　　天煞的！绝对是那个恶魔婊子趁机偷走的！

　　这下他可冤枉了人家。慌乱中看见地板上有一条字迹扭曲的纸条，上面写着：“我需要这个。”

　　卡莱尔捡起纸条，奇怪的是它居然突然卷了起来，像是被打火机的火苗烫到了一样，开始变焦，他也能闻到一股纸被烧糊了的味道，可手指并不感觉到烫。纸条在他手里化成灰，轻轻一捏就散架了。

　　“怪事真多。”可惜身为一个记录者，必须要接受这种身边全是怪事的现状。在查清楚这个字条来自谁之前，他还有委托要去做，但是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偷走了他匕首的人。

　　1.7

　　卡莱尔真的很后悔答应了那个恶魔，这是次糟糕交易。

　　先不说那混蛋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提供，资料要自己查，线索自己推断，忙活了几天后终于有了东西的下落，但连最后前往目的地的路费还是也得是自己出的，他决定找到东西后再要一笔够交上自己欠了几个月房租的钱。

　　本次行动还是先斩后奏，等下了飞机接到了楚卡诺娃打来的电话，他才说自己已经离开绍森德了，有什么事情回来再商量。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得到对面愁眉苦脸地揉着太阳穴的模样。

　　他没有想到对面传来的居然是队长西蒙·霍特那平静又严肃的声音：“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卡莱尔的气场顿时降了一半，在队长面前说话语气还是不要太强硬：“当然——你也清楚我的实力的，队长……不用担心啦队长，我会没事的。”他试着把自己的声音放到软一点，试图使自己听上去像个乖孩子，他也知道这毫无疑问起到了反作用。

　　“你要是继续这个样子，我会让协会给你安排你该去接受的心理疗程。”队长语气冷冰冰地的回答。

　　“没必要，恕我直言心理治疗没什么用，上次我去时他们说我有什么厄勒克特拉情结，并没有解决什么实际问题，谢谢你的好意，回见。”

　　卡莱尔在挂断电话前模仿机器“哔——”的声音，然后打开防打扰模式，现在他是失联状态。就算回去队长会把自己“禁足”几周他也认了。

　　没错，他们的队长确实有这个权利，但并不是真正的那种给叛逆处罚的禁足，只是被强行关在图书馆里做文书工作。卡莱尔最不理解为什么楚卡诺娃还会主动去干文书工作，这对他来说如同折磨一般。

　　一个地势陡峭的山地小镇而已，能有多大问题？他要做的也只是拿回一把三棱军刺。切蛋糕难度的简单。

　　山庄名叫瓦尼亚，离绍森德有点儿距离，在大陆的另一端，和绍森德差不多六小时的时差。是以旅游业为主的地方，景色自然不差，放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大片树林，依山傍水，天朗气清，但有一点坏处就是每一户人家都隔着一大段路程，镇上的基础设施相距得也挺远，从图书馆到医院都有几个小时的路程，常人是不会选择步行的。

　　至于游客的住宿，风景越好价格越贵。在汽车旅馆和山顶的高档酒店犹豫许久，卡莱尔还是选择了后者，他相信这点消费全在自己信用卡的透支范围内。

　　所以说，信念在某些时候还挺重要。

　　他搭乘缆车上山顶，临近酒店时仔细观察了它的外形，应该是几世纪前贵族居住的别墅豪宅，或者是特地修得这么复古阔气，然后做旧，大费周章地多此一举。

　　记录者撑着脸望着缆车外的风景出神，脑海里不断闪回他梦境里的景象，废墟般的城市、撕裂的天空、汹涌的海浪，以及那在睡梦中也宛如亲耳所闻的雷鸣，每次都把他从梦中惊醒。他知道自己没有预知能力，为此他还特地找了协会里的巫师们确认了好多次。

　　“如果这个是未来的景象，那我们也会看见的。”巫师们如此回答。

　　山谷附近的气温明显低了不少，雾气附在了玻璃上，遮挡了视线，阻碍旅客们欣赏风景。

　　“都是因为我们？”当人走神到一定程度时就不会注意到自己在神经兮兮地自言自语了。

　　“什么？”与他同坐一辆缆车的女孩问。

　　他忘了这辆缆车内还有其他人，或许是根本就没注意到。

　　他看向对面那人，是一名棕红发色的女孩，目测应该不超过十七八岁，灰蓝的瞳孔就像他在梦里看见的天空，杏色带披肩的连衣裙优雅地把少女妙曼的身姿藏住，手里捧着一本精致的书籍，上面的字连卡莱尔都不认识，应该是个专修语种的姑娘，对方正疑惑地看着卡莱尔，卡莱尔有些尴尬，立马坐正整理衣襟。

　　对方弯起眼角微笑：“你好，我是莉莉安。”她说，温柔礼貌地模样总能给人留下不错的印象。

　　“卡尔，卡莱尔·沃安……你一个人？”卡莱尔故作正经的整理衣襟，他这次穿的是藏蓝色的兜帽风衣，帅气的同时还能增添一丝神秘感。

　　莉莉安点点头，说：“你也是吗？来旅游的？”

　　“不……啊，是的。”卡莱尔心虚地笑笑，手不自然地摩挲下巴。

　　“好吧……你的项链很漂亮，铸造手法很专业。”莉莉安盯着卡莱尔胸前那符文项链，他下意识地握住项链，随即解释。

　　“谢谢，这东西听说可以辟邪，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辟邪？有用吗？”莉莉安有些惊愕地眨眨眼。

　　“我希望有。”

　　说来讽刺，就像莉莉安说的那样，卡莱尔的项链是由最专业的巫师用以古老的手法锻造的，从本质上来说是让鬼魂无法找上佩戴者的，而卡莱尔作为记录者，见到的凶鬼恶灵可多了。

　　“你在看什么书？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是什么语言？”卡莱尔在努力寻找破冰话题。

　　“哦，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这是很冷门的语言。”莉莉安明显不想讨论这本书，于是转移话题，“你也是在这家酒店歇息？”

　　“对，价格不菲，但我认了。”

　　缆车颠簸几下，卡莱尔心一慌下意识握紧栏杆，他嘴唇微张深呼吸着，似乎已经做好了时刻从车窗离开缆车的准备。而女孩的书也因此从人手中脱离掉落在地，自然翻到的那页也就她最常翻阅的一页。

　　稳定好重心后莉莉安迅速捡起书本，即使她的动作很快，但卡莱尔还得以瞥见书上的插画。

　　书页旧的发黄，字迹是用暗红色的墨水手写的，而那副插入上画的生物卡莱尔恰好知道。

　　“收割者？”记录者小声嘀咕到，他确信莉莉安一定听见了他在说什么，可她没反应，也许是出于心虚假装不知道，也许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缆车里的气愤降到了冰点，卡莱尔僵硬半晌还是主动搭话：“别担心，这是到站了，”

　　“希望能在餐厅看见你。”客套地道别后，莉莉安推开车门，没有过多理会卡莱尔，径直走了出去。

　　卡莱尔跟在她后面，他注意到，被风吹起的披肩下，女孩的手臂布满伤痕。没来得及让卡莱尔问些什么，她快步走进酒店，消失在卡莱尔的视野中。

　　“那我就在那等你喽。”他说停留在原地，缓缓说到。

　　暮色降临，山顶的风有些冷。他裹紧了风衣，把项链摘下，收了起来。

　　1.8

　　一声惊雷把酒店内的人都吓了一跳，整个地区陷入了短暂的停电中。

　　“明明刚才天气还那么好……”

　　卡莱尔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在绍森德，难道说全世界都有这么诡异多变的天气？

　　餐厅里点着蜡烛，倒也觉得没那么黑，卡莱尔看了眼窗外，正对着山谷，风景幽静典雅，云层间闪过一道异样却如北极光般的光亮，碍于视线看不到全景，真是可惜。

　　按道理酒店应该有备用能源的，不知为什么，酒店的管理员并没有启用，大厅传来的嘈杂声让他想出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

　　来到大厅，游客们倒也不慌，他们中有不少是探险爱好者，有的干脆就点几根蜡烛，讲起了故事，其中不乏有当地的传说，他们也只是道听途说，奇离古怪，毫无逻辑，不过传说故事这样也很正常，现在趁着这个气氛吓吓胆小的孩子还勉强过得去。可再离谱的故事也有真实的可能性，你要记住这是个混乱的宇宙。

　　酒店的地毯毛茸茸的，很容易藏住那些小孩子们丢下的薯片糖果，要是忽略掉诸如此类的瑕疵，这个地方真的宛如过去贵族们居住的城堡，甚至有复刻的无名伯爵的石棺，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复刻这玩意，现在还停着电，就先祈祷石棺的缝隙中不会突然伸出一只干瘪的胳膊吧。

　　这也是收集资料的机会，卡莱尔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办事的，反正他是打算明天行动，今天就逛逛酒店放松放松，还能当做是古堡探险，要是队长或者楚卡诺娃在的话是肯定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他先是找了个人比较多的地方，凑过去听故事。

　　一名戴着渔夫帽的年轻旅人讲述他所了解的：“这个山庄处于一个空间薄弱的位置，简单来说就是它和其他时空、次元的连接极其不稳定，非常容易被打破，异时空的东西可以穿过这些薄弱点来到我们的世界，但他们几乎和我们世界的东西差不多，所以我们察觉不到，又因为它拥有一个屏障，来阻挡那些可怕的东西过来。”

　　“如果屏障被打破了呢？”有人问。

　　“我怎么知道？这只是个传说而已，别太较真，伙计。”

　　众人哄笑。

　　“两个世界会融合到一块，然后毁灭。”卡莱尔补充，他看周围人眼神不对，又赶紧补充，“说着好玩的。”

　　退出这个圈子，记录者漫无目的地在大厅游走，他在角落里又见到了莉莉安，这次她手上捧着的不是先前那本语言不明的书，而是关于当地发展历史的小册子。

　　卡莱尔蹑手蹑脚地靠近打招呼，有点不太好意思打扰她的阅读。

　　“嘿。”

　　“嘿……”莉莉安抬起头看他，那清纯又充满活力的眼神实在很讨喜。

　　“看什么呢？”

　　“都是些一些民风民俗，上面说这里是因为得到了天使的眷顾才会如此美丽。”

　　“天使不会眷顾人类。”卡莱尔说，下一秒他觉得自己又冒犯到别人了，尴尬地移开视线，问，“你不会信这些东西吧？”

　　“猜测别人可不好。”莉莉安笑笑。

　　“你是对的……话说，这里面有提到什么博物馆之类的吗？”

　　“呃……只有一个。”莉莉安翻页，给卡莱尔指了上面的图片——透明的玻璃箱内放着一把三棱军刺。

　　卡莱尔的思绪空白了半秒，“这比我想的要容易……”

　　“什么？听上去你想偷走它。”

　　“当然不是，小姐，只是想说…嗯…见到它比我想像的要容易。”其实知道要找的东西在博物馆后，卡莱尔想的只是叫那该死的恶魔自己来取！

　　酒店服务员担心这么多蜡烛会引起火灾，过来灭掉了大家的蜡烛。

　　很快，人群散开，莉莉安和卡莱尔道别后也回到了她的房间，卡莱尔踌躇一会来到室外透透气，之前看到的景象已经消失了，乌云笼罩的夜空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正当卡莱尔打算回去休息时，一只六翼乌鸦从他面前飞过，随后刮起一阵强烈的冷风，惊起一群麻雀逃窜。

　　他恍惚中又看见了梦里的景象：大地颤动、光柱撕裂天空、海水沸腾地冲刷岸边、雷声震耳欲聋。

　　“我累了。”

　　他一时缓不过气，眼前一黑，向后踉跄几步，靠着墙才勉强使自己不倒在地上，呼吸急促，额头不停冒出冷汗。

　　回过神来，这只是个普通的雷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