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看望当年选专业不知道怎么一顿猛虎操作竟然当了精神科医师的朋友的时候看到的他，被护工扶着走在楼梯上，极其绅士地谦让着来来往往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安安静静，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朝我笑了笑，一张有点黛玉妹妹那种脆弱又美的脸庞真真称得上是眉目如画，苍白俊秀得叫我惊艳，一点不像是该在八院的人。
我上了楼去朋友办公室时还想着他，和朋友一见面就忍不住向朋友打听他是谁。
朋友一听我的描述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劝我不要被表象欺骗了，他安静的时候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却时常会因为狂躁的伤人冲动被关起来，而且有极其严重的妄想症，在八院的医生护士里很有名，因为他的模样太会骗人了，新来的医生护士不了解，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的故事骗过去。
我的雷达立马捕捉到了关键——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对故事很感兴趣，来找朋友也是为了我的故事中有个患有精神疾病的配角，也许写作的都有精神疾病吧，我听到朋友的描述，不仅不想退缩，而且越发想了解他，像他这样听起来就很复杂的人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设，也因为这个角色我真的很想塑造成让人过目难忘的角色，于是拼命央求朋友想要采访他。
朋友被我缠得没法子，想要吓退我，便给我看了一段内部的监控视频，是他的监控视频，看起来瘦弱的人被绑在椅子上，像是孤狼一般嘶吼，虽然没有声音，但狰狞的表情还是让我吓了一跳。
果然有病，他发作的时候和他平时的确不一样。
朋友说，这还不算什么，最恐怖的是他的妄想，如果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的故事吸引进去，真的非常恐怖，不少新入职的护士被他吓出了焦虑和被害妄想症。
我更加感兴趣了，什么样的故事竟然能够有这样的魔力，甚至影响人如此深刻即使是负面的影响，这也是一种很强大的写作能力，这下我对他的兴趣达到了顶峰，缠着朋友好久要去采访他，正好过来护理的又一个志愿者护工不愿意干了，朋友一边没好气地说着真是麻烦，一边在志愿者护工那里给我报了名，他在八院也是出了名的，没人想去照顾，很顺理成章的就让我进去了。
我当然高兴得手舞足蹈，抱着朋友猛亲，朋友说着气话，日后不要被影响得了什么精神疾病来找她，又说我本来就是有病的，我笑嘻嘻得朝她飞吻，快活得很。
我当时真的，无知者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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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知道了，他姓百里，一个很少见的姓，名字也很少见，直接取名叫“守约”未免太过敷衍，还是去朋友那边玩的时候，贡献了今天的晚饭——一个鲜红的大苹果，朋友才勉为其难地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含糊不清地告诉我，他是后来改的名字，以前叫什么反正也没人知道了，还不忘评价一下没人管就是好。
原来是个孤儿。
那谁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的呢？
朋友白了我一眼，把苹果核精准地投进了垃圾桶里：“他的弟弟买了份保险，受益人是他，你以为医院是做公益的？”
弟弟？
朋友点点头，朝我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他弟弟，他会直接发作的，我们研究过他的病例，他的弟弟就是直接诱因，因此，他是不可能治愈的了。”
“他们关系很好？”我心里一咯噔，总觉得会听到什么让人伤心的事情。
“很好，两个孤儿从小相扶持长大，当然关系好，不过他的弟弟出了严重的交通事故，当场死亡了，他得到了大笔的保险金，但是又怎么样呢？”朋友叹息“他弟弟已经死了啊。”
“他的妄想是弟弟还活着？”我忍不住问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成为八院最危险的病人之一了，”朋友露出了诡秘的微笑，看起来很是唬人“你不是想了解他吗，你就去听听他和他弟弟的故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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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我会过很久才能得到他的信任，没想到第一天见面，我扶着他在监狱般的病房中穿梭，他本来很正常，突然朝着我说：“我要接电话了。”
我很疑惑：“你的手机在病房里。”
他一只手做出握着手机的样子，竖着手指放在嘴唇上：“嘘，玄策在说话。”
玄策？
只见他非常抱歉地朝着空气轻声讲话，神情极度温柔：“喂，玄策，等急了吗？”
原来玄策是他弟弟的名字。
我忍不住屏气凝神，扶着他往他的病房走去，他的病房里有束缚带，可以迅速绑住他，我怕他突然发狂我制不住他，幸好他没有发觉，只是非常开心地打着电话。
当然，我也在用心听他电话。
“玄策在开车过来吗？正在过隧道？好呀，哥哥当然会等着你，你想要吃什么，我等下去买。”
“玄策，玄策？！”他突然大声叫他弟弟的名字，然后一脸无助地看着我：“玄策那边突然有好响的声音，玄策怎么了？”
好像一瞬间退化成了一个孩子。
我不动声色，努力想着不刺激他的事情，尝试性地开口：“可能是你听错了，你再问问？”
他点了点头，问着那一端不存在的“玄策”：“玄策，听得到哥哥说话吗？”
很仔细聆听的表情，然后一瞬间喜笑颜开，惊喜地和我说：“玄策说发生了小的交通事故，不过他没事，就是隧道的灯都灭了，其他人好像都受伤了，他在沿着隧道走出去，我叫他不要挂电话。”
我愣住了，按照朋友说的，他的弟弟早就在车祸中丧生了，所以他自己编了个故事，他的弟弟在车祸中并没有死去？
幸好他“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病房外了，也许今晚我能得到很多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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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玄策正在隧道里冒险。
在他的妄想里，玄策真是个实在大胆的男孩子，在一片漆黑的隧道里，他都敢摸着墙壁往前走，但是守约说，他好像听到了奇怪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了，那个脚步声，玄策，是还有活着的人吗？”他满脸担忧地问。
“好响，你听得到吗？”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
他仔细侧耳倾听，然后向我描述：“哒，哒，哒的，玄策，你听得到哥哥说话吗？这么沉重的脚步声，不像是一般人的脚步声，你快跑，跑！别回头！”
我几乎可以想象出玄策被一个非人的怪物追着的模样，他模仿的脚步声太过可怕，几乎可以想象着一个拖着不明重物的怪物。
此刻我被他的表情和语气带入，已经忘了他是个精神病人。
他突然沉默了，泪水一颗颗滑下来，看着我沉默好久，我几乎可以想象结局，泪水瞬间流了出来，他才轻声说：“我听到了咀嚼的声音，牙齿刺入皮肤，大口大口咬着肉——玄策也喜欢那样吃肉……”
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那时候是晚上八点，因为我很清楚地记得，我很快就得离开了，八点是志愿者服务停止，病人需要好好休息的时间，也是夜晚刚降临不久，城市还一片亮光的时间，当我走出医院大门，回望住院楼上那亮着的灯，我在数八楼西面的第七间，那灯还亮着，他还在哭泣么？
但我不得而知，只得明天再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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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风平浪静。
他又恢复成了带笑的模样，除了脸庞更加苍白了一些。
一直到吃完晚饭散步的时候，他突然摸了摸病号服上的口袋，“接”了电话。
难道是玄策么？玄策不是昨晚就“死”了？还是别人呢？
只见他露出了温暖的笑：“玄策在开车过来吗？正在过隧道？好呀，哥哥当然会等着你，你想要吃什么，我等下去买。”
我的记性还可以，特别是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和昨天的话一模一样，这回我一句话没出，果然，过了一会儿他们的电话就到了隧道出事，玄策摸黑想要走出隧道。
“要不要等待救援？发生了这么大的交通事故，肯定会有人来救援的。”我忍不住说，实在怕玄策又被那个他幻想出的怪物追杀。
“对，玄策你就靠着墙坐会儿吧，哥哥叫这位姐姐打救援电话。”
这……难道我真要打电话？
我犹豫着，像他一样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喂，这边有人发生了车祸，在隧道里……嗯？什么隧道？”
百里守约很快地报出了一个隧道的名字：“玉山隧道。”
“对，玉山隧道，快派人过去，人命关天。”我默不作声地记下了这个名字，等着回家去查，玉山隧道到底是哪里，能让他立马说出的，说不定不是他幻想出的地方。
“玄策别怕，在这里等等，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了……”百里守约还在电话这段安慰他的弟弟，我竖着耳朵听着，生怕他突然冒出一句有脚步声。
今天我提了意见，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过了一会儿，百里守约突然一脸警惕：“玄策说他摸到了一个门。”
我心里一惊，难道里头有怪物？
“别进去！”我叫道。
他看了我一眼：“你别突然出声，玄策说他吓一跳。”
然后温声安慰玄策：“玄策你还是等一下吧。”
他们聊了一会儿今晚做什么，我偷听着可以听出，他的弟弟不喜欢吃蔬菜，最喜欢吃肉，当然很喜欢百里守约做的饭，守约甚至笑着说：“不准多吃饭，等下把胃吃坏了怎么办？嗯？玄策饿了？乖，等等，等下就能吃饭了。”
“救援的人来了吗？”我有些关心事态发展，忍不住问道。
“玄策说没有，还说谢谢这位姐姐，他正靠着木门休息。”
我始终觉得这个木门是个隐患，忍不住提醒：“木门后说不定有什么呢，快让玄策去别的地方休息吧。”
他一愣，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说道：“玄策往前走走吧，这个木门可能不太安全……玄策问为什么不安全，他好像在敲门。”
“玄策？玄策？！别进去！嗯？门能打开？里面有灯？”百里守约认真听着电话，和我描述“玄策说里面有好多酒桶，但是闻着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汽油。”
放汽油的隧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了眼手表，他们煲电话粥竟然到了快八点了，八点……是个什么特殊的时间吗？直觉告诉我玄策最好离开：“叫玄策走吧，奇奇怪怪的地方。”
“玄策说门打不开了。”百里守约也着急了起来。
“你叫玄策找找有没有工具可以破开门！”
“玄策说有根金属丝，好像可以拿起来，玄策说去开门锁试试看。”
他突然停住了。
“轰隆一声。”他呆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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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脑子里一直反反复复地想起他面上的呆滞神情，瞳孔空洞，像烂熟透红的番茄，不难想象表皮里包裹着怎样一腔腥臭艳红的血水，我这才发现他的瞳孔透着一种近乎妖异的红，不仔细看，只是一种接近黑色的暗红。
我开始痛恨人类的共情能力，因为他身上的痛苦切实地传递到了我身上，哪怕每夜从黄泉打来电话的人已经死了，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鬼魂，纠缠着这样一个深爱着弟弟的哥哥吗？他们兄弟俩关系好，百里玄策真的舍得吗？还是他要折磨他的哥哥，让他的哥哥去陪伴他？
但这些不过是臆想，我或许比他更痛苦，因为每天他都会忘记他前一夜打的电话，而我记得一清二楚，第一夜百里玄策被漆黑隧道的怪物吃掉，第二夜汽油爆炸导致了他的死亡，第一夜我毫无作为，第二夜我提出的建议没有救到他，明明不过是名为百里守约的一个精神病人的妄想，为何我会感到这样切实的悲伤？
难道是因为每一夜，百里守约都在经历失去弟弟的痛苦吗？
在他的心里，每夜都是他的弟弟在给他打电话，但是我知道那是只有一个结局的电话，他每天夜里欢欣鼓舞地接起电话，却不知道最后都会迎接来同样的死亡。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何等的悲伤，难道真有人能够在这样难以承受的悲伤下活着吗？
我告诫自己不要深想下去，却忍不住打开手机搜索开始寻找玉山隧道的相关讯息。
我想救他，救那个也许已经生生死死无数个夜晚的百里玄策，或者说，我想救那个被困在这无尽的循环中的百里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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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搜玉山隧道，最先跳出来的不是百科，而是一条一年前的新闻。
整整一页，玉山隧道发生大型交通事故，死亡50余人，因为汽车爆炸大量死者尸骨无存，死亡名单没有公布。
附有一张照片，是已经封锁了的好像有些倒塌了的玉山隧道，然后有消防员视图进去。
我不禁心头一跳。
我想起来了，为什么我对这条隧道没有印象，因为这条隧道已经废弃，先是汽车相撞导致连环车祸，加上隧道线路似乎出现了问题还没被发现，电火花导致了汽车爆炸，其中有一辆油罐车，爆炸威力之大导致了整个隧道发生坍塌，消防员们救出了几个外围的被困司机，但是内部经过检测是没有生命体征了的。
后来在旁边建起了新隧道，为了避嫌，没有叫新玉山隧道，而是直接叫新山隧道，当时是震惊全国的交通事故，毕竟巧合到这种程度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实在骇人听闻，而且监控录像已经遗失，并不知道在那爆炸的巨响中发生了什么。
难道百里守约的弟弟百里玄策就是在那场事故中丧生的吗？
或者说，当时百里玄策真的在跟他打电话吗？
他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是汽车碾过的声音，相撞的声音，爆炸的声音，还是隧道倒塌的声音，直接导致他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呢？
我竟然不敢想下去。
一种浓重的悲伤充斥在我的心里，事实上不去想他那真实到了极点的神情，百里守约的妄想听起来简直就像孩子才会害怕的幼稚的恐怖故事，但是我已经隐隐感觉到那妄想的背后是多么沉重的现实，无人知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百里玄策根本没有打电话，百里守约只是幻想着自己能够接到他的电话拯救他，又或许他真的倾听到了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彻底失去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但是他潜意识里又什么都没有忘记。
我叹息着熄灭了屏幕的灯。
那条新闻发于晚上九点，而事故是发生在晚上八点的，百里守约从来没有忘记过，无论过程如何，通话近八点的时候，百里玄策就会因为各种原因死去。
这是百里守约为他制造无尽的死亡旋回，却只困住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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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再也没敢去找他，八院的志愿者服务也申请停止了，朋友很担心我，问我要不要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因为我去申请停止志愿者服务的时候，显然没有睡好，黑眼圈比大熊猫还夸张，的确，我一晚上没睡，虽然怀有复杂的情感，但是仅存的理智告诉我，如果不及时脱离，我迟早会被拖入这种超出凡人承受能力的悲伤。
——一个人失去亲人后，会很悲伤，但会有漫长的时间来疗伤，会遇到更多的好事，让他能够习惯这种悲伤，百里守约的时间却停在了那一天，所以他的悲伤永无止境。
可是，当深夜躺在床上，或者写我的小说的时候，我时不时就会想起那个身形瘦削的青年，他和“弟弟”打电话的时候低敛的温柔眉眼，他那不可名状的最深处的悲伤，他的泪水，他的空洞，简直就像有魔力一般，难道人类生来就有受虐倾向，我竟然有些难以忘怀这样的悲伤，比那些快乐的事情能加吸引我的心灵，越是看到那些快乐的人们，我越是想到与世界隔离，沉浸在透明的哀伤中的他。
一个月后，我还是想再去看看他。
他正坐在窗边，望着被铁栏切割成大小相同的方格的蔚蓝天空，天上没有一朵云，看起来好极了，但是室内却带着灰蒙蒙的感觉，也许是为了响应这里沉重的氛围——这里合该大雨倾城。
当我们的目光相接的时候，他好像发现我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朝我露出了一个和他过往礼貌性的笑容完全不一样的微笑，朦朦胧胧，好像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简直不像凡人。
我却突然感到了一种极深的恐惧。
他不止有妄想症，还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但是之前我和他相处的两天里，只看到过他的妄想，下意识忽略了这是个危险的人 。
——不，那真的只是妄想吗？
“请坐吧，玄策很喜欢你这样的姐姐。”他托着腮帮子，挂着微妙的笑容，露出一节苍白的手腕，白得像是鬼魅，比之前更加的瘦弱，只剩一层不见光的皮肤贴在骨头上。
我拘谨地坐下来，明明如此害怕，内心却又有一种可耻的怜悯，或者说普通人的优越感，他不过是个失去了弟弟的可怜人。
“你的小说写好了吗？”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我大惊失色，他怎么知道我在写小说，甚至知道我已经快写完？我的朋友绝不会告诉他，我也从没有失口过。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突然苍白的脸庞后的惊恐，他微笑着说，竟然带着安抚的意味：“我之前是学计算机的。”
天哪，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分子，光是隔绝在医院里根本阻止不了他……而且精神病人如果做了什么，并不需要肩负责任，说是病人，不如说是疯子。
我忍不住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我怀疑他并没有朋友她们诊断的那样精神失常：“监控视频你销毁的？”
他的目光看起来竟然是暖融融的：“你很聪明。”
我敢打包票他的目光中的温度不是对着我的，而是对着他已经去世的弟弟，那段视频究竟记录了什么我不敢问下去，我只能确定他的确就是个疯子，还是个理智的疯子，他一定将那个少年死前的那段监控看了很多遍，或许还能看到他开的车如何相撞或者如何爆炸，甚至能看到那个埋葬他的隧道如何摇摇欲坠，连一点念想也不给可怜的哥哥留下……
那是他的妄想吗？还是他不愿意却每天在回忆的那一天呢？
“你写得很好……不过却少写了一点，你的角色并不是只把心爱的弟弟当做弟弟的。”他的目光似乎透过我在看我的小说，我心里不由得一紧，他怎么知道我……我原模原样地搬上去了呢，他的故事对我震撼太大，除了名字我几乎是原封不动地在写这样的故事。
现在他吐出的话语显然不是毫无目的地谈论我的小说，他在告诉我一个我不敢相信的事情。
他爱着他的弟弟。
不只是普通的亲情，他的弟弟真正地是他的唯一，难怪他永远走不出那一夜的阴影，宁愿沉浸在这种永不停息的伤痛中——他一定是不想忘记他，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切地爱着百里玄策的人，所以即便是如此痛苦地苟延残喘，像一个精神病，像一个疯子，被关在这狭小疯狂的医院里，也会轻声细语地将他的噩梦变成妄想缓缓吐出，一日一日，沉浸在这永恒的悲伤中。
疯了！
我拿起包愤愤地走出去，没有回头看，或许是我的错觉，我听到了一声轻笑，像是清风一样，没有任何负担，只叫人心情愉悦。
是他会发出的笑容吗？
我却不敢看了，他是一朵扎根在八院的罂粟花，摇曳多姿却极度危险，那种悲伤甚至叫人上瘾……所有人以为他已经疯了，但是他，我觉得，他从来没有疯，他一直很清醒，这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他会做出什么？
他或许真的有操纵人心的力量，也许他早就看穿了我疯狂的本性，我改动了情节，哥哥对弟弟的不伦之恋，该死的，我竟然真的写了出来，更不可思议的是，这本书竟然真的能过稿，编辑说她都震惊了，我不由得想到他或许有着我想不到的影响力，以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身份。
初版那天，我拿着样品书，不知怎么的，又想回八院一趟，这已经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书，却没想到并没有在病房找到他，护士在收拾床铺，我有了很不妙的感觉，去找朋友，朋友朝我摇摇头。
我一愣，不会早很久，还没有新人搬进来，恰好错过。
或者他算好的
其实并没有想哭的意思，只是突然眼泪落了下来，而很缓慢很缓慢地扬起了嘴唇竟然感到发自内心的幸福。
因为我，我们，终会通过故事知晓他们之间曾经真挚的情谊，所以他终于能够不再一个人承担这样浓重的悲伤，而是轻松如人刚降世一般无忧无虑地找他的弟弟，他们再也不用“通电”，而是能够真正地依偎在一起，就像他不曾提过的过去，我相信，他一定是很幸福的，他遵守了与弟弟的约定。
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玉柯心七千字ヽ(ﾟ∀ﾟ)ﾉ
玉柯心我疯了，啊。
路桥子啊啊啊拖她走π_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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