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双城（1）

从远处的天阙而来的风吹过四境的荒原，更远处仿佛连接着天海的白塔伫立于镜湖之中，黑色比翼鸟被中州而来的难民惊起，带来一场收割来了无数生命的雪难。

白雪覆盖着的慕土塔格山上，随着迟来的旭日跃出云层，渐渐有所属朝代各异的冰尸从雪下破出，整齐划一地朝着太阳的方向高举着双臂跪下。

这本该是云荒再常见不过的景象，如果不是中州人不合时宜的到来，如果不是天狼星不合时宜地脱控，如果不是那从山上从容而下的傀儡师少年，如果不是那名东巴少女的冒失胆大。

就是……这里了吧。

如红梅落雪般，撑着油纸伞的少女身上是华美的红色罗裳，鲛绡锦缎上用金线细细绣着忘郁与轻蝶交错的滚边，裙摆如绽开的罂粟，风起时又似飘飞的蝶舞。

少女那如乌木般的长发在阳光下竟然显现出鲛人特有的深蓝，一双眼被白绸遮挡，无视着已经开始震动甚至有着雪崩危险的现状，踏在半膝高的雪上仿佛没有重力般向着山上行去。

“救、救命！苏摩！苏摩──救命！救救我！无论是谁都好！呜……救命！救……命！无论是什么！神佛！仙鬼！妖魔……”

“真的无论是谁都好吗？”

月谣看着眼前这位名为那笙的东巴少女，本来就有着通灵天赋的对方本就是劫后余生，却又被接连而来的冰下尸吓得魂飞魄散。

月谣是个鲛人。

她的眼睛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得以无限制地再生，因此在被商贩发现后就作为奇珍收藏起来，等休养好了就进行又一次剜眼取珠。

只不过作为合理的代价，再生的眼初始机能越来越差，需要疗养的时间越来越长，现在依然受不了强光，也见不得黑暗，而白日里雪地的反光哪怕是正常人长时间注视也会引起不适。

“真的！真的！”

那笙兴喜地抬头向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红衣女子望去，觉得自己看到了生的希望：“救救我！无论什么代价都好！救我！拜托！救我！”

“既然这样，就带它离开这里吧。”

拉着那笙肩头与四肢的尸体顿时停了下来，然后仿佛看到了什么极恐怖的存在般飞速松开那笙往四周退散，但跑了一段又缓缓停了下来，仿佛终于到了安全地带，然后又迟缓地慢慢在雪下寻找着新鲜的尸体啃食。

月谣看着已经破开那笙身后的冰层冒出，但却被她给抢先一步把人救下的断手，要说所谓的愧疚情绪那是没有的，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没有温度的声音稍显几分空灵：“以及，请允许我与你同行。”

“它？什么它……啊──！呀！呀！它怎么、这怎么！”

那笙顺着月谣的视线回头望去，看到断手的瞬间一下子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蹦跳着想要往月谣的方向躲，觑向断手的目光半是惊恐半是好奇，而那满雪山的行尸却是极为默契地绕着月谣周身三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