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暗流入梦（26）

这是一处极其幽静的山谷，位于人界偏僻处，距魔界亦有千万里之遥。

清晨，鸟鸣清越空灵，不远处，山石草木悉忽有声，溪涧流水泠泠作响。几缕阳光透过浓稠的雾气懒懒洒落，予大地一寸微暖。

此次的苍穹山派临时联络点，可是掌门岳清源精心挑选过的。山谷外设有层层迷阵结界，谷内亦有不少幻境关卡。若非是有熟谙地形者带路，修为再高的人或魔，都不可能毫发无损地进入。

苍穹山派本是仙门百家之首，十二峰主修为高强，又同心协力，放眼修真界，无人能敌。

几年前，洛冰河称霸魔界后，仍不满足，又将魔爪伸向了人界，幻花宫、天一观等相继沦陷。强大如苍穹山派，也是孤立无援，难逃厄运。

自从苍穹山被以洛冰河为首的魔族宵小攻破之后，烈火吞山，各峰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宗门内愿归降的，或是做了刀下鬼，或是成了脚下奴。有点姿色的女弟子们，据说都成了魔尊的帐中宠。

原本同仇敌忾的十二峰主，不，除了叛变魔族的原安定峰之主尚清华之外，到如今，也仅剩穹顶峰岳清源、清静峰沈清秋、千草峰木清芳了。从漫天血光中侥幸逃脱的弟子们，亦是唯余百二十人。

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晨雾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白衣男子立于山巅。逆着阳光，宽阔的脊背似是笼上了无奈的阴霾。那人转身，一贯庄严平静的面容里，透着几分苍白疲惫。

“小九，先跟七哥回去吧。此处露重，坐久了会着凉的。”

开口还是那般沉稳温和的嗓音。岳清源往前走了几步，在一个身着青袍的青年身边坐下。

那青年睁开凤眸，稍稍偏过头去，淡漠而疏离地回了一句:

“别这么叫我。”

岳清源顿了一顿，一向偏袒着师弟的他，此刻，一个“好”字却哽在喉间，出不了口。

那日，与修筠那孩子商议好后，为了以防万一，自己提前一天便在山顶画了一个传送阵接口。若是出了意外，抽不开身接人回去，二人也可通过阵法接口回归。

可没想到，光阵灵流闪耀之后，他赶到山顶，却只等来了一个浑身都被捆仙索缚着的沈清秋——他的小九……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那孩子不见了。林师侄没有一同回来。

岳清源想着，自己当时也是心急，就这么脱口问了一句，便被匆匆赶来的木清芳制止。

后来才知晓，林师侄是给小九下了忘忧咒。具体出于何种缘由，木师弟亦是不知。他只说此讯紧急，通过识海相连。传迅断了之后，林师侄便再也联系不上了。

那日，木清芳犹豫片刻后，艰难开口——

此种情况，若不是灵力被封，那便是……已不在人世。

岳清源怀着侥幸，接连等了几日，毫无消息。

他也再难以自欺欺人——修筠小师侄，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小九，回去吧。”

白衣男子又习惯性地劝了一句。这回，沈清秋彻底怒了: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那个废物不是我！”

岳清源本是有些疑惑的。当初，明明已经说通了，他们是一辈子的兄弟，不计前嫌，患难与共。明明已经……和好了的。

后来一想，也对。师弟的记忆出现了差错，修筠那孩子对他产生的一切影响，都已被抹除。或许，他们本就应该像当初那样，疏离而冰冷。

小九的脾气，又回去了啊。

岳清源站起身，口中轻念——

终究是……永不可挽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