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与幻影

潞王夫人正收拾着东西，第二日便就要到了五国城。

　　去五国城自然是要去看赵桓，赵桓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些年身体更是每况愈下。现在也到了夏天，他的风疾之症更是犯得厉害。

　　潞王夫人从东京来备了不少药，还特意备了许多冷饮，想着五国城夏天热的跟个蒸笼似的，他也好消消暑。

　　她这两年没事也总往五国城奔。其实，除了他们刚北狩来的那两年之后，金国便不再对宋朝旧人强加打压了，生活虽不算富足，但也过得去。

　　潞王夫人善御马，因为怕驾车出行耽误时间，所以到了韩州之后就直接和薏儿一道，骑马去了五国城。别看潞王夫人已是知天命之年，御马之术，倒是丝毫未见消退。

　　刚出驿站不久，潞王夫人便刚巧碰见自己往五国城派去服侍的人来报信：皇上命豫王耶律延禧和重昏侯赵桓比赛马球！

　　潞王夫人一惊，赵桓哪里会马球，御马倒还尚可，但也早已是年轻时候，他现在上马都费劲。这是杀人狂完颜亮，想要他的命啊。

　　她一刻都不敢耽搁，报信人话音刚落，她就飞也似地策马冲出。

　　薏儿吩咐人去传唤几个郎中，一会儿让人领路用最短时间前往五国城。随后即招呼了几个侍从随她紧跟在夫人后面，生怕会出什么事。只是赵桓在夫人心里的位置，也并非一个非比寻常就形容的了的。

　　她心里真的怕极了，她怕完颜亮恶魔一定会做出非人的勾当，她怕这次再也护不住他了，她怕他再也听不到她心里的话，她怕这次一别便在这尘世中再也找不见他的踪影…………

　　驿站离五国城平常觉着并不很远，许是平时也是徐徐而行。而今她觉得，她这辈子都没骑过这么远的马。

　　六月中，草原上的草长得茂盛异常，大约都能没了马的小腿。六月日头也火辣异常，天上就飘着一两片云，净是一望无际的湛蓝。仿佛就这样没边得策马，都能跑到时间的尽头。

　　时间的尽头，已然没有了他。

　　等潞王夫人到了五国城的马场之后，完颜亮的人已经离开。

　　远远她就看见耶律延禧万剑穿身倒在马场口。

　　他，也已经血肉模糊的躺在马场中。

　　她几乎是摔下的马。

　　她不知是跑还是爬，仿佛已经灵魂出窍，嘴里一直喊着煊哥儿，煊哥儿。

　　她来到赵桓身边，轻轻的抱起赵桓。他嘴里还不停的涌出鲜红的血。

他的气息已然很是微弱，可嘴里还一直叫着

赵桓南薰，南薰……

她嘴已经颤抖的说不好话：

张南薰煊…煊哥儿……南薰来了，南薰永远都不走了好不好………

她用她的心口贴近他的耳朵：

张南薰你听，你听煊哥儿，我的心，它一下一下，都在为你跳动……”她努力让赵桓坚持下去：“我们都等了这许多年了，我求你再等一等，等我们一起回汴京，还要一起去八仙楼吃暖锅………怪南薰，是南薰来晚了………

赵桓紧紧拉住他的手不放：

赵桓我今生，欠下的债，太多了……我辜负了无数信我爱我的人，我，我对不起大宋的祖宗江山，子民，对不起我的妻儿………对不起你…

他呼吸不能更微弱：

赵桓我今生，欠谁的债都还不清了……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还是，放不下你，你可知啊………

她感觉那一瞬五脏六腑俱裂，整颗心被剥开，掷入油锅里来回翻滚。

　　草原天空上那一束，是光，是幻影。辨不清真假，像极了汴梁冬日盛开的梅花。

　　逃不过黑云，就似讲了句谎话，可却再不露出隐去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