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德赫】假面舞会（二十一）

第二十一章

镶金描银的雕花沙发上堆着柔软的天鹅绒靠垫，这是整间卧室里最让德拉科钟意的一角，他坐在墨绿色的沙发上靠着天鹅绒抱枕，听着壁炉里噼啪作响的火焰声，慵懒地望着窗外的淅淅沥沥，这是一个阴冷的雨天。他心不在焉地用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那本被他斟酌过无数遍的黑皮旧书，思绪却依然沉浸在那个近日里总是重复的阴郁又冗长的梦里。

在那个梦里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那些无法穿透的黑暗像一把枷锁把他牢牢困住，他孤独地站在那里，仰着头望着布满璀璨繁星的夜空，任凭冰冷刺骨的雪花一片片地落在脸上，耳边传来了大提琴缓慢悠扬的旋律，在这个压抑浑沌的黑暗里显得诡异又邪媚。他从无尽的夜空中收回目光，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就这样又一次醒来了。

 德拉科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隐忍的阴郁，灰色的眸子望向了桌上的唱片机，那是布雷斯送他的圣诞礼物——一个没有唱针的唱片机。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反复重复这个阴郁的梦，就像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布雷斯会送他这个没有唱针的破唱片机一样。他抽出魔杖敲了敲唱片机，没有收到任何期待的回应。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好看的眼睫，视线落在那本书上的时候灰色的眼睛微微一滞，“这本书难道……”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有些慌乱地从那个复古的笔筒里抽出一只黑色的羽毛笔，在旋开的墨水瓶里快速一蘸，然后在书本的扉页上匆匆勾画了一行字迹“我从来不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人”，灰色的眼睛带着一丝焦灼紧紧地盯着书本。脑海里浮现了那个恍若昨日的凌晨，她在皑皑白雪的世界中，倚靠在一个有着丑陋痂痕的巨树根上，垂下浓密的睫毛打量着手里那本陈旧零散的黑皮书，模样煞是乖巧温柔。然后她抬起头和他目光交汇，一抹蕴含疼痛的复杂情绪闪过她巧克力色的大眼睛，他不确定那抹疼痛是不是为了他，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从那一刻起世间没有任何事物，比得上她闪亮的双眸。

这本书当时就在她的手里，不！是一模一样，或者说是同一本。

赫敏，他在心里默默地拼写着每一个字母，想起她那双总是明亮闪烁又神采奕奕的褐色眼眸，左胸隐隐做痛。他一直以为那些翻动的痕迹，磨损的边角全部来源于斯内普。他修长的手指轻而反复地摩挲着有些卷翘翻起的边角，动作轻柔透着一股小心翼翼，薄薄的嘴角勾起一个柔柔的微笑，原来她一直离他如此的近，近到他几乎可以透过薄薄的纸张触碰到她温暖的双手，那双似乎让时光也有了温度的双手。他从未说过他爱她，但他知道她一定会懂。正如她也从未说过放弃他，可他依然能够感觉到她转身时的决绝，留下他独自期待着一个或许永远也不可能的回应。

门外传来了皮鞋踏响地板的声音，璀璨的神采在灰色的眼眸里逐渐暗去，他快速地整理表情，以至于卢修斯推门而入时，他有足够的理智去应付这条同样狡诈阴险的毒蛇。

“看来朵特没有捎口信给你，德拉科，你让我等了太久了。”卢修斯阴沉着脸，尽管刻意拖长了腔调，但依然保持着贵族该有的礼貌和风度。

德拉科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收起了书本，把它塞到那堆柔软的天鹅绒靠垫下面。

“主人带着雷库勒和卡斯德伊一起出了远门，德拉科”卢修斯缓缓地踱到德拉科对面的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卡斯德伊家族第三十九代纯血，德拉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下午，他穿着卡其色的旅行斗篷拉着一个黑色的牛皮行李箱站在马尔福庄园白色砾石小道上，阳光在他亚麻色的头发上撒上一层金色的光晕，薄薄的嘴唇在挺拔地鼻子下完成一个礼貌的弧度。

“是你？”德拉科皱了皱眉，他想起了舞会上那个唯唯诺诺的罗马尼亚人，顿时难生好感。

“好久不见，马尔福先生，我是德利安.德.卡斯德伊。”狭长的蓝色眼睛带着一抹邪气，浑厚的嗓音毫不掩饰对自己姓氏的自豪。

德拉科很快就收起了那丝惊讶，回应一个礼貌的笑容“德卡斯德伊，德.卡斯德伊，法国贵族的姓氏，来自罗马尼亚，是我大意了。如此看来卡斯德伊先生已经打消顾及，不再观摩了？”

卡斯德伊比德拉科年长五岁，却也忍不住在心底暗暗佩服德拉科.马尔福冷静而敏捷的分析和反应能力。在第二次不算愉快的见面之后，即便同处一个屋檐下，他们也几乎再无真正意义上的交谈。

“德拉科？”见他走神，卢修斯压抑着满心的怒气提醒着他。

德拉科收回思绪，“那可如何是好呢，父亲？我可不能再和一个卡斯德伊联姻了，老格林格拉斯不会同意的，或许你可以考虑再生个孩子了。”德拉科露出了一个礼貌又谦逊的笑容，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嘲讽。

“你对格林格拉斯家族不满意？”

“你最清楚，出于利益考虑他们可能并不想同意这门婚事，但是也出于利益，他们并没有拒绝。”

听到德拉科无情地指出这个残酷的事实，卢修斯的脸色更加地阴沉“出于利益考虑，你也没有拒绝，德拉科。如果你没有能力把卡斯德伊拉入麾下，至少不应该忽略扎比尼家族——我知道你和雷库勒唯一的外甥是朋友。”

布雷斯，德拉科想起了那双总是挑剔审视的凤眼，他陪伴自己度过了六年级最煎熬的一年。在所有人都认为马尔福家族即将成为历史的时候，只有布雷斯像以往一样，会在每节同修的课堂上把德拉科的位置留在身边，即便他的这个朋友大多数时候都会缺课。他还会将从厨房偷来的南瓜馅饼偷偷带入图书馆，逼着错过晚餐的德拉科一块一块地吃下去。德拉科讨厌南瓜馅饼，但从来没告诉过他，然后他就用了一年的时光让德拉科爱上了南瓜馅饼的味道。那一年里德拉科听到布雷斯对别人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看在梅林的份上，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招惹德拉科，谁都有家人。”布雷斯陪着德拉科留在霍格沃茨过了最凄凉的圣诞节，几杯威士忌下肚之后眼睛略带湿润的看着他的左臂说“你永远是你，德拉科。”他几乎是他在霍格沃茨唯一的朋友，那是一片不可取代的净土。时过境迁，布雷斯依然是那个简单快乐飞扬跋扈的少年，而自己过手的肮脏和杀戮早已数不胜数。

德拉科收回思路，淡淡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语气里隐隐透着警告“扎比尼母子更愿意保持中立，父亲，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表示的很明确了。而且扎比尼夫人已经好些年没有再和雷库勒.扎比尼来往了……”

这一年里卢修斯用尽手腕明里暗里为马尔福家拉拢势力，就连弗林特也时不时地向卢修斯汇报近况，德拉科对他父亲的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马尔福家族趁着德拉科的名声和卢修斯的手腕迅速扩张，笼络了不少中小贵族，但是德拉科决不允许自己在这场游戏里失去主动权。

卢修斯听到德拉科的言论后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别告诉我你在跟我谈——感情，德拉科，你应该明白马尔福从来只为利益结盟，不为感情用事。”

德拉科倏的一下抬起眼睛，灰色的眸子聚焦到卢修斯轻蔑的笑容上，犀利地盯着自己的父亲“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父亲！而其中多数与你所推崇的家训背道而驰。我会处理好和卡斯德伊的关系——”

听到他的话后卢修斯猛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抬起手杖抽翻了桌上的墨水瓶，黑色的墨汁溅到了德拉科平整洁白的衬衣上，灰色的眼睛里酝酿着一种琢磨不透的情绪，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儿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必须清楚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你要毁掉的绝对不是你自己，你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拉下水！”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德拉科轻描淡写地弹了一下魔杖，待衬衣上的墨点被一扫而空之后，才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卢修斯。

卢修斯朝门口望了一眼，靠近他压低了声音，“听着，德拉科，我不想你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知道主人已经不再信任你，即便你以马尔福家族一半以上的财力成功收买了妖精之王亚伯，可他依然让虫尾巴监视着我们！”

德拉科皱了皱眉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灰色的眼睛带着探究打量着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深谙人情世故，完美地继承了马尔福家族历来最墨守成规的规范，那就是马尔福家族只忠诚于自己的姓氏，惯于为了避免危险改变自己的立场，大多数人喜欢称之为背叛。正如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一样，马尔福家族虽然是纯血贵族里的佼佼者，但也懂得如何更好的周旋在麻瓜和巫师的上流社会为自己谋取私利，这种不良嗜好甚至可以追溯至家族历史的深处。

卢修斯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的个头还要高挑的男孩，眉宇间的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的典雅大气，俨然是个男子汉了，他几乎满足了世俗世界对一个优秀男人所有的评判标准，不得不承认德拉科早已不是记忆里那个狂妄傲慢的孩童。

“马尔福的命运不该是体面的服从。愿意同我做个交易吗？父亲”良久之后，德拉科微微扬起嘴角，藏起眼睛里的隐忍，露出一个深邃迷人带着蛊惑性的微笑。

“你想用什么跟我交易？德拉科。”

“自然是你最在意的东西。”“攻心”大概是他从自己的父亲那里继承来的最让他骄傲的天赋。

风推开微合的窗户，涌进一方绵绵阴雨，吹乱了他们同色的铂金发丝，迷离他们类似的灰色眼眸，见证了一场同一个姓氏却心思各异的马尔福之间的对决。避开年龄，无关身份，那是属于两个成熟男人之间的逐鹿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