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替

一场车祸，击碎了白鸟对未来的所有美好向往……

谁也没有想到，从白鸟离开参加战争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汐漓就出了车祸，消息突如其来，让躺在病房里的白鸟几乎丧失了活着的希望。

那几天，白鸟像疯了一样扯着自己身上插着的管子，好几次陷入昏迷，生命垂危。可最终他还是没死成，他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伤还没全好，他就自己离开了医院，连龙骨，柠柚都没告诉，然后，他去了汐漓去世的那家医院，带回了她的遗体。

医生告诉他，他们尽力了，汐漓也尽力了，她很想活着，坚持了近四个小时，可最终还是因为心脏受损离开了。白鸟什么也没说，只是楞楞的看着女孩苍白的脸，除了有些憔悴，她看上去就和睡着了一般，无论如何他也不敢相信，几天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人儿，现在就躺在他面前。

他忽然重重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咒骂道“白鸟，你就是个混蛋！”他想，如果自己听汐漓的话，留下来，不为了那所谓的狗屁荣耀参加战争，好好在家里陪着她，平凡的过一辈子，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他征得了汐漓家人的同意，把汐漓带了回去。

可是他没有给汐漓一个葬礼。

他决定让汐漓重新“活”过来。

他抽尽了汐漓全身的血液，他将汐漓已经开始僵硬和腐化的骨骼尽数剥离，他在汐漓的体内装入了钛合金，代替骨骼运动身体，他将汐漓的器官，换成了反物质能量反应堆，代替心脏运转身体，他发现汐漓的大脑已基本萎缩，于是用了一天一夜做出了核心芯片代替大脑发出指令。

做完这一切，白鸟点了点头，可他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于是，他找来了一些脂粉。

他在“汐漓”的脸颊上擦了些胭脂；他用口红仔细的为“汐漓”描了唇；他给“汐漓”戴上了那副他拼命找回的眼镜。

白鸟退后两步，仔细端详了一会，“汐漓”看起来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他启动了开关。

“汐漓”睁开了双眼，棕色的瞳孔看起来有些无神，她迷茫的四顾一会儿，注意到了在他面前的白衣青年

“白鸟先生。”冰冷的声音唤醒了满怀期待的青年。“叫我小白。”不容置疑的口气。“汐漓”愣了愣，开口道：“小白。”听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白鸟的身体蓦地一震，竟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连续几星期几乎没有合眼，加上未愈的旧伤，以及情绪极度的兴奋终于让他撑不住了。

但他没有倒下，一双手臂护住了他，手臂的主人说“小白，你需要休息。”

“小白，你需要休息。”这句话他曾经听过无数遍，白鸟曾因为连续加班熬夜而患了神经衰弱，那以后只要他不好好休息，便会头疼。无数个工作中的深夜，汐漓总会默默地在旁边陪着他，一到十二点，她就会告诉白鸟，他需要休息了，于是他便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乖乖上床睡觉，而她会一直注视着他睡着。

可时过境迁，白鸟再次听到这句话时竟没有了刚开始的激动心情，因为，他听出“汐漓”刚刚的话没有一丝感情在里面。他想起，这是自己给“汐漓”编辑的程序在控制“汐漓”的行动。白鸟笑了笑，那其中似乎有些悲凉，然后，他和以前一样躺到了床上，“汐漓”的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白鸟睡着了。

情感。白鸟想，这一切的原因一定出在了情感上。他努力的想给“汐漓”的系统编入情感的程序，可他发现，无论他如何尝试，“汐漓”就是无法理解“感情”的含义。最后白鸟明白了，“感情”是一种无法言传的东西。

“早安，小白。”躺在床上的“汐漓”对白鸟说道。白鸟轻轻微笑着回应：“早安，汐漓。”这也是白鸟设定的程序。之前，汐漓早上总是会赖床，会任性的和他小打小闹，白鸟很喜欢这个过程。于是，他便设定了这个程序。可他没想到的是，“汐漓”居然没有理解这个程序的指令，它确实是在汐漓之前起床的时间醒来，可它并不会赖床，也不会任性，醒来的第一句便是“早安，小白。”

……

有一天，白鸟终于决定带着“汐漓”出门了，他拉着“汐漓”冷而僵硬的手，走到了街上，他想带“汐漓”去逛街。他看中了一件蓝白相间的裙子，他问“汐漓”：“喜欢吗？”“汐漓”说：“抱歉，我的程序里没有“喜欢”这个词，所以我并不懂得小白的意思 ”白鸟愣了愣，买下了那条裙子。

他们逛了一天，一直待到月亮都挂在了天上才往回走。白鸟说“累不累？我背你。”“汐漓”说：“我是机器，不会累的。”白鸟再次一愣，却什么也没有说。

一天晚上，白鸟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大叫道：“汐漓！”他梦到了汐漓被推入手术室时的样子，身上的白衬衫被染红，头发湿乱的贴在脸上，那梦如此清晰，清晰到白鸟能看到她在哭。是啊，她是那么的怕疼，可最后却是伴随着这种痛苦的感觉离开了。他看见了汐漓的唇瓣在轻微的颤动，那口型似乎是在喊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白鸟的心也一颤一颤的。他看到，汐漓努力的想要活下去，可最终心电图归零，伴着滴滴的警报声，汐漓睁大了双眼。白鸟看到，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对生的祈求，他一下子被吓醒了。“小白，你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传来，白鸟扑进了那个冰冷而僵硬的身体怀中。“小白，你哭了。”白鸟不回答，只是将头埋进它的怀中，希望能够索取到一丝的温暖，然而……并没有。“你不懂爱”白鸟闷闷的说道“你不是她。”“汐漓”说：“爱，是什么？”“你不懂，你以后也不会懂了。”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白鸟开始整夜整夜的不回家，然后第二天被龙骨，或卡卡，或自己回来，“汐漓”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为他准备醒酒汤，收拾狼藉。那天，白鸟回来的稍微早了一些，他醉醺醺的踹开门，瘫倒在沙发上。“汐漓”说：“你回来啦，我去给你准备醒酒汤。”“别去。”白鸟说。“汐漓，别走，别走好不好……”“好。”“汐漓”在他旁边坐下。白鸟忽然将它抱在了怀里，拥得很紧，仿佛想要将它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汐漓”的金属零件，被挤得“咔咔”作响，却也没有说话。白鸟忽然哭了，“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的道歉，他说“我应该听你的……我不应该去参加那什么战斗，千鸟城也好，霞谷也好，责任也好，荣誉也好，和你比起来算什么！”过了很久，白鸟哭累了，不知不觉的松开了手，“汐漓”于是悄悄走进厨房……“汐漓，汐漓……”白鸟又开始喃喃道。“汐漓”走出厨房，手里端着一碗汤。“喝点吧，你会觉得好受一些。”白鸟接过汤，又猛的摔了出去，他吼道“这不是她的味道，不是！”“小白，你别生气。”“汐漓”说道，可能连它自己都没有发现，它这次的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关切。处于极度愤怒中的白鸟也没有发现这一小小的细节，他粗暴的将“汐漓”推开，自己走进了卧室。

“汐漓”摔在地上，它没有感到疼痛，但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滋生，它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站起来，捡着地上的碎片，不小心划破了手指，它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被划破的地方露出了金属的光泽。白鸟走了出来，他立刻注意到了那个小小的伤口，快步走上前。“怎么搞得，疼不疼啊？”他似乎忘记了“汐漓”只是个机器人，不会感觉到疼，他细心的处理了那个小伤口。“以后不要做这种事知道了没？”“汐漓”木然地点点头，眼中显出一丝难过的神情。

过了几个月，又到了防御冥龙的季节，白鸟又报了名。“汐漓”说：“你不要去了。”白鸟说：“为什么？”“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白鸟沉默了一会，说“已经做过了，无法回头了。”“汐漓”说：“我和你一起去。”白鸟看上去有些惊讶，他说：“好。”

冥龙一波接这一波发起攻击，而经过上次惨胜的教训后，龙骨训练了一批人，作为歼龙小队，战斗比上次轻松了许多。

再次来到战场，白鸟有些心不在焉，但他仍然把“汐漓”护得好好的，他没有给它设置任何自卫程序，除了身体比一般人坚硬一些，它几乎等同于一个普通人。

慢慢的，白鸟变得有些失控，他像疯了一般直冲冥龙群攻去，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可他身后却一直牢牢跟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白鸟迷失了自己，他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剑，击杀一条又一条冥龙。他恨，他恨这些该死的生物，而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活着回去。

几个小时的鏖战，白鸟已精疲力竭，数只冥龙几乎在一瞬间锁定了他，看着自己周身弥漫的红光，白鸟笑了，却又哭了，他开心自己不用再压抑的活着了；他难过自己没有陪汐漓一起离开，这样他去哪里寻找她呢；他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应该在找到汐漓时，为她选一个最美的地方，陪她一起长眠……

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猛地推开了白鸟，就在下一瞬间，“汐漓”被撞出了数米远。

冥龙群离开了，白鸟跌跌撞撞的奔过去。数只冥龙的同时冲撞，哪怕是坚硬的钛合金也无法承受，“汐漓”的身体因为受损漏电而不断痉挛着，它的眼前不断跳出红框，提醒它现在危险的状态，而它却忽略了一切，只是努力抬起头，想再看看，那个人。

“我不是让你跟着龙骨了吗？！”白鸟怒吼道，望着“汐漓”残缺的躯体，他再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失去。“对不起。”“汐漓”说。“可我就是不想离开你，我爱你。”

白鸟愣住了……

“我知道，我是个机器，我没有心，没有大脑，我的一切只是这幅躯体，胸膛的能量反应堆，和脑中的那枚芯片，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所以我本不应懂得这些。”“汐漓”接着说，它的核心芯片受损了，说话也断断续续。“你曾和我解释，爱是什么，而我那时并不懂，直到你那天醉酒，你露出的神情，让我明白。”“汐漓”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你爱汐漓，所以制造了我，而我只是替代汐漓陪伴你的工具。抱歉，我没有做好我的工作，没有让你满意我的陪伴。”【距离系统完全崩溃还有……一，分钟】系统提示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汐漓”努力睁大了眼睛“我爱你，但我不奢求你的爱，我是机器，我配不上你给的爱。并且，你爱的也不是我，而是这副躯体的主人，你喜欢她的眼睛，那我多睁一会儿给你看。”说到这，“汐漓”自嘲的笑笑，“我永远也比不上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但我想，最后求你一件事。”

白鸟怔怔的望着它的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你要好好活着，不许死。”

带着娇嗔的语气，像极了曾经的她。

“还有，不要，再让我活过来了。”“汐漓”睁得大大的眼中蓦然落下一滴泪，但脸上却是挂着灿烂的微笑……

【我是“汐漓”，是一部机器，是为了替代汐漓陪伴白鸟的工具，我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