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他

昨晚，我梦见了他……

醒来后躺在床上回忆起以前和他经历的点点滴滴，怅然若失，竟然我也会怀念那段日子。他呢，不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恋人，不是我最喜欢的那种人，但却是我心疼过的人。

高二那年，分了文理班，我进了文班。在这个班已经过了半个学期，我从未注意过他。可能，我都不知道我们班还有这号人。和他的第一次交集，是学校大扫除。我被分在打扫学校门口的街道，他也在。

那天，我记得天气很热，还没半个小时，其他组员就跑去买冰淇淋。只剩下我和他顶着太阳在清理垃圾，他在扫树叶，我用钳子捡垃圾。我们没说一句话，但却配合的很好。直到清洁阿姨过来，我们才说了句。

阿姨过来见只有我们俩在打扫，说太阳太大就给了我们一人一个防晒帽，他看我戴着太大就问我要不要和他换，他这个比我的要小一点。我之所拿这个更大一点的是因为这个是粉色的，我想他应该不合适。

他的声音出奇的好听，是那种女孩子般的细声细语，很温柔。他的长相却一般，至少我是这样觉得。不过，他皮肤白，身材修长，至少比班上许多男生都高出许多，不然，他也不会坐在最后一排。而我，只到他肩膀。

我们换了帽子，他带着粉红色的帽子显得有些滑稽。过了一上午，其他组员都没回来，后来据说他们竟然去逛商业街了。就这样，我和他忙了一上午，一起倒了不知道多少趟垃圾。即使这样，我们话也少，基本都是一问一答。

第二次交集，那天是星期一，要升旗。我因为吃完辣条没水喝就急匆匆跑去打水，因为手上有油一滑杯子碎了，路过的同学都避开了，我看着一地的碎玻璃懵着没反应过来，只见他拿着扫把过来帮忙，我反应过来下意识蹲下就伸手要捡大的玻璃，他看到了就用扫把肘把我伸过去的胳膊一抬。我抬头疑惑得看向他，他看了我一眼就直接把我脚边的玻璃都扫开了，我就在一旁看着他弄完，完了之后他去洗手，我也跟在他后面去洗手上的辣条油，我比较害羞，平时都不敢和男生说话。最后也只是在他后面小声说了句谢谢。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到现在，我都不清楚他有没有听见我的道谢。

自从那以后，我会时不时关注他。他不爱说话，不爱笑，不爱吃零食，不爱和人结伴，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第三次交集那天是星期天，我去姑姑新开业的店里帮忙，我站在商业街发传单。忽然对面烤肉店门口围了许多人，还有人在那里拍视频，里面还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我就好奇得过去看看，直到我看到他在里面抱住一个发怒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把那女人推到地上，嘴里谩骂着。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愤怒…哀求的眼神，发红的眼睛。后来另外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把地上的女人带走了。闹剧持续的时间不长，我想我该走了，让他看见我会怎么想？脑海里刚有这个想法，我的视线就和他碰撞了，他明显看到我愣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落荒而逃了。

而后来的一个星期里，我都提心吊胆他会堵我，让我保守这个秘密。可是一天天过去了，他没有，只是和往常一样，不说话，不爱笑。也是从这件事我才听姑姑说起他家的事。

他母亲出轨了，要打离婚官司。也是从那以后，我看他的眼神多多少少都会带着怜惜和同情，只是后来他说，他最讨厌我这种眼神，讨厌得不想再和我说话。我回他，和我相处可以不看着我眼睛，虽然会不尊重我，但是我允许你。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

没过多久，我和他的交集越来越深。

周末，我在姑姑店里端盘子，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我准备在姑姑家留宿一晚。姑姑家不远，我只要穿过一个公园就能回去。公园人很少，昏暗的灯让我有点紧张，脚步加快。直到经过一个湖边，我看到一个人坐石凳子上看着湖发呆，慢慢靠近了才发现是他。仔细想想，好像他家就在这附近。

我本来打算像往常一样避开他，不多管闲事。可是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我犹豫了，我承认我心软了。他人其实很好，还帮过我。或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也许，他也想能有个人陪他说说话。心里挣扎一番后，最终我还是小心翼翼喊了他的名字，他转头面无表情看着我，只是眼神里带着疑问，似乎再问我有什么事。因为不知怎么开口，我就随意问他吃饭了没？干嘛在这？不过一番话下来，他也很乖，我问什么他答什么。我们聊了蛮久，好吧，只是我在聊。不过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似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在走廊遇到他会主动问我下节是什么课，会给我带巧克力，会主动和我组队在一个学习小组。即便如此，我们的话还是不多。

忽然有一天，他主动和我聊起他的家庭。原来他父母的感情从他小时候就已经不好了，吵架打架他都已经习惯了，从小，他就动不动搬家，因为他们家的动静时常会受到邻居们的投诉。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朋友。他说，他也并不需要什么朋友。

从那以后，我们会时不时去那个公园散步，在湖边能坐一下午。我们一起听着他喜欢的纯音乐，就这样，安安静静的。

没过多久，他再没来学校，我以为他只是家里有事。下午放学我去公园找他，不在。去姑姑家问他家在哪，找了过去，不在。隔天才听说他家又搬走了，他也转学了。我当时心里很委屈，晚上听着他喜欢的纯音乐偷偷哭。他没和我道别，哪怕给我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哪怕是一句话。可是，他什么都没留下。

后来，时间久了，我也慢慢释怀。他说过，他不需要什么朋友。也许，只有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原来，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就这样，他渐渐被班上遗忘，他的一切都销声匿迹。或许，大家都从没注意过他，他的存在感太低。

他走了，我的生活还在继续，我的轨迹也不会因为没了他而改变。没人再提起他，只是，我偶尔还会想起他。

就这样，我和往常一样学习，吃饭，回家……就这样两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再想起他了。

后来，我认识了很多人，不同的人，可是，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人

高考结束后，我回了老家整理东西，《浮生六记》这本书被我找了出来，封存着的回忆也一下子被打开，涌来。我一页一页翻着，回忆起那时候和他的一切，嘴角带笑。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我才显些哭了出来。而在书的最后写了他留给我的话，他的字迹，我很熟悉。字如其人，端端正正，温温柔柔。

我承认，或许我对他心动过，但那又怎样？我并没有因为喜欢他而能为了他做些什么，也没有因为喜欢他而能去找他，看来，是不够喜欢罢了。

现在，我不知道他在哪，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搬家，不知道他有没有被人欺负，不知道他有没有交到朋友，不知道他有没有开心，不知道有没有再遇见像我这样的人。有没有，想起过我……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是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一段时间就不告而别。但那又怎样，还是要继续活过下去，最后，你只有自己而已。

也许不久的将来，我还能再见到他，也或许，就这样过了一辈子了。

他写下的话，我一字字念在脑海里，尽管时间消散，它却依旧清晰。

“虽未曾穿渡星河万倾，我还是有幸与你相遇。愿你平安顺遂，喜乐一生”

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

那个温柔和煦，但却不爱说话的少年。

202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