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嬅只穿了一身碧色缎织暗花竹叶氅衣,点缀几颗珍珠纽子,下身穿一条曳地的荷叶色绛碧绫长裙,她佩戴金累丝点翠嵌翡翠花簪钿子,一枚玉簪轻轻斜出,莲步轻移间,鬓边一串长长的珠珞亦是纹丝不动。
见她款步而来,皇帝稍稍有几分讪讪之色,“皇后,你怎么也来了?”
琅嬅福了福身,沉声道:“娴贵妃大张旗鼓前来永寿宫,臣妾就是想不知道也难了。皇上,咱们先进去吧。”又瞥了一眼如懿,“娴贵妃,你也进去,要跪也不要跪在这里!”
进了永寿宫内阁,嬿婉恭恭敬敬地引了皇上皇后上首坐下,又一脸柔顺地跪下请罪,“皇后娘娘,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不好,故意让皇上饮用了鹿血酒,纵着皇上放纵。请皇后娘娘责罚!”
她柔,她弱,她怯,不得不说皇帝就是吃这套三板斧。
“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若是朕不愿意喝,难道你一个小小女子能逼着朕喝下去不成?”皇帝不悦地瞥了如懿一眼,“分明就是有些人小题大做,让朕没有半刻舒心!”
琅嬅沉着脸道:“令妃的事先放一边,娴贵妃,你可知错?”
如懿一仰首,“臣妾虽然不知错在何处,但身为妃嫔,皇后娘娘说有错,那臣妾自然认错。”
嬿婉扯着帕子拭泪,语气似是关怀,似是讥讽,“娴贵妃,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素日里您对皇后娘娘不敬也就罢了,如今在皇上面前,怎么还不好好回话?”
如懿不屑地一笑,“本宫和皇后娘娘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么?臣妾陪伴皇上多年,关切皇上龙体安康,皇后娘娘前来永寿宫一不是问罪令妃,二不是关怀皇上,反而责问臣妾,臣妾实在不知。”
琅嬅面沉如水,仿佛染上了淡淡一抹山岚,“你关心皇上,本宫自然没有不允的,可是你若要劝谏皇上,何必一行人大张旗鼓地从延禧宫过来,不像是关心,反而更像胁迫了。动不动就跪在外头,让宫人瞧见了笑话不说,你难道想要前朝都知道皇上的后宫事吗?!你又不是前朝那些脾气刚烈的言官,身为妃嫔,先是皇上的臣子皇上的奴才,然后才是伺候皇上的枕边人!”
你想要劝皇帝,好言好语地劝说就是了。用的着你来告诉皇帝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琅嬅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堂堂贵妃之尊,你在令妃宫里跪着做什么?是觉得这个贵妃当得不痛快?”
如懿满脸血红,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儿:“臣妾无子,家世亦不过尔尔,确实担不起贵妃之位!”
皇帝登时大怒,拂袖一挥,将手边一盏缠枝花纹小盖钟砸得粉碎,那碎瓷片飞溅起来,直刮到如懿衣裙上。
嬿婉吓得花容失色,“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帝一手指着如懿呵斥道:“朕看你真的是昏了头了!合该是朕的不对,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求了先帝指了你入王府!”
如懿浑身狼狈,却不肯放柔了口气,极力忍着泪道,“怎会是皇上的不对,是臣妾的不对。”
说了没两句又开始扯旧账,琅嬅神色不耐,只能劝着皇帝不要动气,“令妃罚俸半年,三年之内无晋封。至于娴贵妃……本宫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罚你了。只说一句,这贵妃不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
待到皇上皇后都离开,嬿婉的脸色还是有些阴郁,春婵小心翼翼道:“主儿,您别生气,这事儿闹这么大,皇后娘娘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嬿婉轻笑出声,“本宫有什么好生气的,瞧着娴贵妃那样儿,想想看都好笑。”
春婵奉承道:“还是主儿聪明,知道娴贵妃要来,早早地让奴婢去长春宫请来了皇后。”她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主儿怎么知道皇后娘娘会帮咱们。”
嬿婉无限娇柔地一笑,“本宫当然不知道,本宫只是知道一旦与娴贵妃有关,那么皇后就一定不会帮着娴贵妃。”
澜翠扶着嬿婉进了寝殿,口中忧愁道:“可是这事儿怎么只有主儿受了罚,娴贵妃安然无恙?皇上也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嬿婉细细的眉头一挑,眉梢眼角缓然生出一段妩媚风情,“若是重重责罚,那么这事儿就算过了,可若是不罚,那就是心里头的一根刺,碰一下都会疼。日子久了,娴贵妃和皇上还能有什么情分?唬人的玩意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