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旧换新（二）

“上次推荐给你们的书籍，有哪个是乖乖去读了的？”

今晚的社团活动气氛严肃了很多，面对导师安桔的问话，其他人死死闭上了嘴，不敢作答。

板糖正想说自己读过那些书，但发现似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是读过的，便跟着闭上了嘴。

“正经的社团活动有几次？”安桔放下手里的塔罗牌，语气里多了一丝举重若轻的威严，让听讲的其他人不禁寒颤。

“你们对神秘学真正感兴趣的又有几个，都是一时起兴。你们是我见过第一个因为对塔罗牌感兴趣建立起俱乐部的组织。现在呢？当初的热情去哪了？”

导师的话语不温不火，但从她放下轻佻显露出肃穆的神情来看，她现在很气愤。连芷岚都垂下了头去，社团内一片肃静。

唯独板糖心不在焉的，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视线又转向了坐在前面的尔皙。

他有在认真听吗？没有的话，现在在想什么呢？

“再不拿出热情来，你们这个俱乐部就散了吧。”坐在上头的安桔把腿一翘，抛下这样一句狠话，“我是这座城最受人敬畏的占卜师，你们不长出息就是丢我的脸，明白了吗？花影塔罗牌俱乐部，既然是我冠上的名，你们就得配得起它。”

……

“啊呀，真烦呐。”

社团的活动时间结束，留下来值日清扫俱乐部的几人开始低声埋怨起来。

“其实我确实对塔罗牌兴趣不大，我们只不过是想来找点乐子。”雅白支着扫把坐在沙发上，只顾着动嘴皮子，直到被尔皙踹一脚才站起来敷衍着扫几下。

“你说的找乐子，是指过来找小姐吧。”尔皙直截了当说道。

雅白撇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干活了。

“呃，前辈，这垃圾太多了，我一个人有点提不动……”

板糖在门口小声说道，另外两人看看她，又互相看上两眼，很快统一了意见。

“我来，一起去吧。”尔皙放下扫把，把雅白丢在原地。

他们很快将垃圾处理干净，板糖正准备返回楼上就尔皙就叫住了她，被尔皙拉着离开了公寓楼朝街区走去。

板糖茫然地抬起头看这个扯着自己袖子跑在前面的人，半晌才从嘴里挤出问话：“雅白前辈呢？您不管他？”

“别担心了……嘿，我知道这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你感不感兴趣。”尔皙注意到她的呼吸变得失常，慢下步子让她喘口气。

“我，真的很想去。”板糖将手从对方的掌心中抽离，这一次，她素白脸上没有掺入其他任何不和谐的颜色，换做是之前，她的脸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冒烟了。

“可我不想再让前辈们请客了。”她怅然叹息，没敢去看对方的表情。

“你看上去很沮丧。发生了些什么事？”

被看穿心境让板糖窘迫不安，她揪紧自己的衣摆。就算板糖没有开口作答，藏在帽子里的猫耳轮廓垂下也足以让尔皙更加肯定。

“那要不要去街边摊吃点便宜又好吃的东西？”

尔皙不依不饶，板糖看着他眼眸里倒影着的自己，才发觉自己忘记了把不该表现出来的情绪藏起。她抿唇松开了拧在一起的眉，微微点头答应了对方。

但板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狂妄自大。哪里有人会让一个大少爷陪自己吃这种脏兮兮上不了档次的街边摊呢。

“不过没关系吗？许熠说你胃不好来着。”

“没关系，反正我也那么久没吃了。”板糖仔细打量着坐在对面背着光的大男孩，他仍保持着爽朗的微笑，就算是坐在这种低俗的地毯旁边也不会削减掉一丝他身上的光芒。

“明明上一次跟林沁出去大吃一顿之后闹了那么久的肚子……”尔皙托腮。

“不，没关系的。抱歉……让您陪我吃这个。”

“说什么呢。”尔皙反手屈指敲敲油腻腻的木桌，丝毫不担心上面的污渍蹭脏衣袖，“老板，一份炒面，加辣。”

两小碟热腾腾的炒面端上来，尔皙尝一口，撇撇嘴，又抓起旁边的酱料往里倒了几勺辣酱，直到酱料把面全部盖住他才心满意足地吃起来，惊得板糖瞪大了眼。

“嗯？”尔皙注意到板糖脸上神情，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擦一把嘴边油渍，“蛤……我其实很爱吃辣，但偏偏就是不怎么尝得出辣味。”

“嗯……为什么呢？”板糖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看看自己面前滴辣不沾的炒面。

“体质问题吧？”尔皙大口吞咽着，把话锋一转，“你今天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是什么事呢？”

“……我没事的。”板糖十分心虚地回答。

她真的不想承认自己很在意尔皙跟海兔的关系，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意。那样显得自己非常小肚心肠。

“你别骗我了。”尔皙嘴角的弧度突然放下，“我……我其实不喜欢你一直在我面前用敬语，也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撒这样的谎，说自己没事。”

板糖呆住了，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松开：“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会困扰到……”

她不知道不使用敬语该如何与尔皙交流。以前她惯用礼貌用语只是因为母亲的教导，而她现在是发自真心的尊敬尔皙。她清楚自己与尔皙的云泥之别，也并不想跨过这段距离。

自己不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她在心里反复强调。

尔皙在她沉默之际咽下了最后一口食物，他举杯喝下温水稀释了嘴中浓重的味道，接着以平静的语调问：“你讨厌我吗？”

“不是的，绝对不是！”

“你还是觉得应该好好尊重我，认为我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尔皙语速放快些许，但还是收敛住了那份躁动，“我想告诉你，我跟你是一样的。”

“我们之前也有约定过吧，在以后我们可以互相分享秘密。我一直在等你敞开心扉……但，我想现在我不主动一些，你是不会情愿的。”尔皙说着，专注的看着她的双眼，但她一直在躲避视线。

她放下筷子，将手缩回桌子下面又抓住了自己搭在大腿上的百褶裙。

“什么意思……？”板糖过了好些时候才挤出一句不成气候的回问。

“听着，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关心你跟你做朋友，我把我的经历都告诉你。”

板糖惊诧地抬起头，可刚对上尔皙坚定的视线，她就不自觉地开始打起寒颤。

大概是因为当下的环境实在不适合谈私事，尔皙拉着板糖一口气跑进了附近最安静的小区内，在一颗树下的长椅处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