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

在这段尴尬的日子里，魏无羡不知道，虽然他不在家吃饭，但是蓝忘机每次都会把他的那份饭也煮了，兔子也每天都按时喂，养得白白胖胖的，没事干的时候就坐在客厅里加班工作，因为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家门口。

就算魏无羡每次回到家都已是半夜，蓝忘机早就上床休息了，但是魏无羡一推开家门的时候，“咔哒”的一声总能把蓝忘机吵醒，他听到那人回到家了，又仔细听了听魏无羡走进走出的脚步声、洗澡时的流水声···直到最后传来一声房门上锁的声音后，蓝忘机才再次闭上眼睛。

然而这天，蓝忘机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在半夜听到开门声。

第二天早上六点，蓝忘机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久违了一觉睡到天亮的感觉，他有点心慌，心跳莫名加快。没有想多久，蓝忘机下了床，拖鞋都没穿就赤着脚走出了房间，直奔魏无羡的房间，“嘭”的一声打开门，这动作对于他来说有点过于粗鲁了。

没人，房间空荡荡的。所谓空荡荡就是什么用品都没有，桌上的画具、笔记本还有搭在椅子上的衣服之类的全都不见了。

蓝忘机的心脏跳得更快了，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脑子似乎停电了一样无法转动，一片空白。应该去思考魏婴去哪了、去干嘛、为什么走吗？可是答案好像都已经不言而喻。

退出房间，回到客厅张望了一下，视线停留在窗下的兔笼上。兔子还在里面悠闲地吃着新鲜的菜叶子，似乎对不远处那人的慌张狼狈无动于衷。

蓝忘机走过去，蹲在兔笼旁，打开兔笼，把那团雪白抱了出来，放在臂弯里。看着这小家伙慵懒地趴在他手臂上，两只小爪子轻轻扒拉着他的衣袖，这才冷静了下来。

抱着兔子快步走回房间里，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的聊天框。蓝忘机上次和魏无羡发微信，还是生日宴的前几天，魏无羡去做兼职回家晚了，他问魏无羡什么时候回来，吃晚饭没有，要不要去接他，魏无羡给他发了几个调皮的表情包，说一会就回啦，十分钟后马上到家，热好饭菜等他吧。

蓝忘机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得这么熟悉这么理所应当，好像本就该如此，天生就如此一般。

犹豫了片刻，蓝忘机发了一句“你在哪？”，过了一会又发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随后便放下手机，坐在桌边摸着兔子，视线却始终不离手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屏幕突然亮了，一个电话打过来。蓝忘机甚至都没看清电话号码就直接按了接听然后放在耳边。

“你在哪。”蓝忘机上来就劈头盖脸地给了一句。

“啊？那个蓝总···我在公司啊，我就是想问问今天早上的会还开吗？您什么时候回来？”是蓝忘机的下属蓝景仪打来的电话。原来上班时间已经过了，开会时间快到了，而他们的蓝总还坐在这里摸兔子等微信消息。

“今天的会议先由思追主持，我这边有点事暂时回不去。”蓝忘机简单吩咐了几句后就连忙挂断了电话，他怕魏无羡打过来的时候被占线了。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蓝忘机再次弹起来，拿过手机，是魏无羡发来的微信消息:

“蓝湛，我现在已经在飞往美国的飞机上了，虽然有点突然，但还是要告诉你，我决定出国留学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回不回来，都说不准，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照顾，兔子不能带走就送给你了，以后我们之间也许…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就各走各路吧。”

蓝忘机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指拨通了魏无羡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挂断了电话，这是蓝忘机第二次觉得这么无助，第一次是他父母去世的时候。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魏无羡，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出了门上了车，驶出了车库，他也不知道要往哪开，电话的提示音已经映证了魏无羡离开的事实，他再发微信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红色感叹号。

真的就这么走了吗？什么都没说清楚，就让误会和矛盾一直停在这段不愉快的回忆中，成为两人心中拔不掉的一根刺。

那天蓝忘机去了周围所有能去的机场，去了江家找江澄江枫眠询问，得到的回复却是魏无羡是前几日同意出国的，特地让江枫眠尽快办理各种手续，至于哪家学校，江枫眠却拒绝告知，说这是魏无羡的意思。

晚上蓝曦臣来找蓝忘机的时候，着实被吓到了，也许外人看来蓝总的表情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最多就是更臭了点，但是蓝曦臣很了解他的这个弟弟，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小心思，他现在显然是不太好受的。

“忘机，无羡他……”蓝曦臣坐到蓝忘机身旁，小心地试探道。

“兄长，我有一事想问。”蓝忘机不答反问。

蓝曦臣:“嗯，你说。”

“我行事一直不逾越家规，不违背长辈们的要求，如此是否已经行无过也，可我总觉得我好像做错了什么……”蓝忘机垂下眼皮，盯着地板出了神。

蓝曦臣闻言叹了口气:“你确实做错了，但也不全是你的错。忘机，他人的话语是他人的世界观，对与错、听从与否由你的世界观决定。遵守家规、顺从长辈你没有做错，你错在不表达自己，无羡不是我，他没法看穿你在想什么，有些话你必须要说出口，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

……

送走了蓝曦臣，蓝忘机回到房间里，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那是他生日那天魏无羡托江澄转交给他的生日礼物，他那天急着找魏无羡，没来得及拆开看看，后来又一直被情绪控制着，把这事给忘了。

现在再拆开来看，里面是一件白衬衫，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展开来就能看见衣领内测绣上了一只小白兔，白白胖胖的，红色的眼睛特别显眼，穿上身后图案被挡住，只有衣服的制作者和主人才会知道这个小秘密。

就像只有他们之间才会叫对方“魏婴”“蓝湛”那样，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秘密。

蓝忘机再次点开了聊天界面，他想说:衬衫我很喜欢，你也是。

然而一切都无从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