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尖月牙的晚上，零推开二楼某间房间，注目的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黑主学院，养父为他亲手打造的卧室，不落尘。

静待半分有余，他淡淡的走了进去。

深吸口气，回头面向跟他而来的黑主，拉过书桌前的椅子，正式邀请她踏入这间卧室。

黑主优姬抿着唇，呼吸平缓，胸前起伏不大，踏出的步伐规整成尺，带她坐好，零忽然有所动作，打开了窗——

窗台边，野生生长的白蔷薇格外娇嫩，经受不住风雨的摧残，烈日寒冰的捶打。这时，匆匆晚风吹散了最后一朵完整的花瓣，随着旋卷凋零在他的脚边。

零抬脚越过这纷乱无序的瓣儿，侧身站立窗前，淡然心静的垂首，手中轻拈枯枝黄叶，好一会儿，他无甚情绪的开口：

零优姬，这好像……是我再一次陌生的称呼你。

骤然的，零高抬起头，目光直白的飘向黑主优姬。

也因此，他好似穿越了时光，再一次看到了优姬，又好似什么也没看到……

黑主优姬零——先生，不只是你，客厅的众位或许比你还要艰涩，且不知该安以何称谓。

她眼前的零是死去的，又是为自己而活的。

没人可以强拽着他留在这个时空，留在过去。面前的零是自由的，更是他自己想要迈向未来，不再回头的锥生零！

再次脱口而出的话语，囫囵吞枣般给咽了回去。

正如她口中的称呼“先生”一样，这里早已存不下零的身影与丝毫痕迹，却也有短暂的时光能够骗过自己罢了。

等到骗够了，骗醒了，便只有等自己走出来才能放下，不再回头，不再往生念想……

零诸多往事，我原以为能随着死亡一并过去，我本以为弄清楚一切，会过分清醒。

零的思绪翩然纷扰，他并不想自己想像的那般冷硬而又无情。

乍然间可能对待过去不再那么偏执成狂，独断专裁，仿佛轻飘飘的一件小事映入眼帘，随后又轻浅浅的消失在生命长河里。

他平静的，没有表情的说：

零我喜欢的人，是黑主优姬。

剖心局，了断止。

零我曾憎恶、讨厌的人有着跟她相同的面貌。

于这一刻，得到了他死前不给予她人的结尾。

零只因她重拾了本该的名，恢复了原先的身份，流入骨里的血脉苏醒，玖兰的公主啊……

人心不显，人性为假。

所谓俗气，谁人能逃过呢？

零也不例外，得知消息的须臾，哪怕一秒，他断然不可能接受，因为他是锥生一族！

哪怕他已然变成堕落的吸血鬼，可腰间别着的狩猎武器，一日不曾反噬自身，他便一日还是“人”！

零我爱过的人，曾经是名人类。

零可以很坦诚的说清自己爱过的人，也可以很无情的将她一分为二，斩断那根或许被命运操纵，或许是本身就触动的情丝。

可惜，公主的世界不需要骑士，已有未婚夫的小女生不需要格外的恋情发生，毕竟一生一世一双人，永远是纯洁而又纯粹的。

零可一切都是一场名为“保护”的阴谋，她是吸血鬼，是公主，是他哥哥的未婚妻，是玖兰的命定妻子呀！

可惜，天真不染其色的公主，被爱意包围的小女生从来不知道，有一场因保护她而产生的阴谋。

当然有另一种猜测，在玖兰的棋盘上，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是棋子。在其深点，死侍除了玖兰，其他人都是炮灰也说不定呢……

黑主优姬听懂了，想明白了。

但是到如今，事到如今能怎么办呢？有的只是无能为力的咆哮：

黑主优姬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黑主优姬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

黑主优姬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我改不了啊！我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也无法选择。因为我从出生起就是吸血鬼啊！！！

她无法选择，血脉无法骗人，玖兰优姬始终是吸血鬼，黑主不过是短暂的幼年。

零无法改变并走下去，你一直有这样的勇气，不是吗？

零我曾真心祝福的优姬殿下。

说完这句，零像一位真正的骑士，向公主行了骑士礼，紧接着便可以退出她的世界。

正如第一世哦不，不知轮回的哪一世，落雪的夜晚，像这样敞开着窗，受着寒冷吹袭，他想向他的公主宣布骑士的退离。

在奉行话句的断词后，转身却忘得一干二净，宛如从未发生过，故而不得别离。

黑主优姬别说了！你别再这样唤我——我害怕。

往夕得不到的回应，在当下总算是有了像样的回复，就算是不接受，零心里也落下了。

他说：

零过去。

零我想过做点手脚，改变什么。

零什么都好，有点变动也行。哪怕只是一点点，我都很高兴很高兴。

最开始，有点变动，他会开心的不得了。

次数多了，他明白这不过是命运的嘲弄。

再怎么不死心，在一次次尝试下，也会变得麻木不仁，嘴角硬是挤出几分讥笑甚是艰难。

零然而。

零放在炭火上灼烤燃烧的木偶，是失去灵魂的。

零他与他们都只是被操纵，苟延一场巨幕的小丑。

他收回目光，手里捻弄着枯叶，一把撒向窗外，没有迎面风，倒也不是那么狼狈的全坠在下方绿塘坪地。

零两手一拍，关上窗户。他依靠窗帘，指着胸口说道：

零我知道你们在听，但那并不深刻。

零因为自由，可以得到喘息——

玖兰优姬取下胸针，攥紧在手心，沉重地道：

黑主优姬可是，我们如噎在喉。

零但是，解脱！

宛若一和一唱的对答如流，简直是一场白话般的无端话剧，他们每个人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却又脱离镶嵌，定稿成语的台词。

最后，鲜活的人物从剧本走了出来，可又无法完全脱离剧本，只有经过漫长一生，才能得到彻底解脱吧？

良久。

坦白与了断局真正意义上结束，零移步来到了床边，请辞道：

零我想休息了。

玖兰优姬恍然回神，半响才开口答道：

黑主优姬……好的。

待她关上房门，室内一片宁静，犹如一直搁置着，从未有人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