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民春 第四章

好些平稳的日子过去了，金夫人没事便在家里约了好些太太来家里打麻将，一打就是一整天。傅家宝说是远房的表妹结婚，自己要去表妹家帮衬着几天，便不在家。这两天家里真的要风平浪静许多，金老爷也感觉格外的舒心。

这天，金夫人闲着没事儿，还是像往常一样，叫了一帮三姑六婆来家里打麻将，赢了还好，输了实在输不够了就找曼君借。

金夫人趁自己上洗手间时，偷偷跑到曼君房里，此刻的曼君正在房间里给若泽补着衣服，若泽的衣服有一侧荷包旁边线给开了。

“曼君，我有个事儿，要找你帮个忙。”

曼君见金夫人一脸很着急的样子，感到很奇怪，平时这金夫人也没有什么忙可以找自己帮的，今日是怎么了？

“妈，怎么了？”

“我这呢，打牌输了些钱，我手头上的呢也不够了，你这有多的吗？先借我，过两日我便还你。”

曼君想了想，从自己的荷包里拿了些钱出来，但总觉得就这样给她会不会让她养成什么不好的习惯？万一越输越借呢？

“妈，我只有这么多，实在不够的话您看要不给爸说一下？”

“你可千万别给老爷子说，老爷子知道了还不把我给打死。你是想害我呀，一，二，三，四，五.....你怎么就这么点钱？我看平时老爷和若泽对你也不薄啊，你是不是故意不拿出来的呀？”

老爷给的家用，平时曼君都是省着花，除了添一些必需品之外，若泽平时疼爱自己，经常想给自己多的钱可是自己都拒绝了，她觉着平时也用不了那么多钱。有些时候觉得想给若泽买些贴身衣物什么的，或者自己想添一些化妆品，都是自己做些手工，比如簪子啊，耳环啊什么的小首饰拿出去卖换的钱。

“若泽给我钱我都没有要，他上班也是辛苦，我平时在家也用不了什么。爸给的家用，我也都只是用来买一些日常所需的必需品，这些钱，都是我攒下来的。”

“可是我不够啊，曼君，我知道若泽一向疼你，你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的。女人嘛，用丈夫的钱是天经地义，你晚上，找若泽借点儿？我过几日啊就还你。你忍心见死不救吗？”金夫人恳求的语气，让曼君一下子心软了，也不好拒绝，她愣是也找不到理由来不帮自己的婆婆。

“需要多少才够呢？”

“不多，也就五个大洋”

“五个大洋？妈，这有点多我怕若泽也没有这么多....”

“哪里多？若泽工资很高的，而且若泽也很节约，这些年肯定也存了不少，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了解。”

曼君感到非常为难，少一点还好，自己还能做些手工出去卖换来点钱，也就一个大洋左右，但是婆婆这一开口就是五个大洋，这着实让她为难了。

晚上，若泽回家了，曼君帮若泽挂着衣服，忽然想到今天白天金夫人对自己说的话，她很纠结，很矛盾，她从来没找若泽要过钱，也不知道怎样开口，这让她很是为难，但是如果不帮婆婆，她又要生气。

若泽正在整理一些医院的文件，转过头，见曼君神情不对，想说什么说不出口的样子，他伸出手拉她过来坐到自己的身边。

“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曼君还是说不出口，也不知道怎样找借口

“嗯？”若泽也感到很奇怪，难道是自己家里人又为难她了？可这两天傅家宝也不在家，没人掀起什么风浪

“若泽，你有没有，几块大洋？”

若泽一听，笑了一下，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要几块大洋，她要，他肯定会给的。但是依曼君的性子，加上这曼君为难的表情，让若泽着实好奇。

“你要，我肯定会给，但是你得告诉我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是这样的表情？”

“我，我想去买点雪花膏，我的雪花膏用完了....”

曼君也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借口了，说完之后只觉得尴尬，若泽看了看一旁化妆桌上的雪花膏，上次自己给她买回来的，她上一罐还没用完这一罐都没有开封，她明显是在隐瞒着什么。又一想到刚才自己回家时看到自己妈妈和一群太太们打麻将输钱了的样子。

“你从来就不会说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你要用钱，还是妈找你要的？”若泽一猜就猜中了，曼君叹了口气，既然被若泽猜到了那自己也瞒不下去了。

“妈她说很急，又怕被爸知道。她找我借，可是我哪里有5个大洋这么多呢？所以，她就让我，来找你借.....”

金若泽摇摇头，果然是妈妈，他颇感无奈。他知道，这次他帮了她还清了几个大洋，过几日又会没日没夜的打麻将输了钱又欠几个大洋，他不能纵容这样的事发生。

“不行，虽然妈很急，但是这样的行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我不能纵容这种事情发生。”

“我也知道，可是她如果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你就说我也没有。夫人，你就是脾气太好太善良了，所以他们才敢老是欺负你，你要学会拒绝啊。”

“我不，这样吗？”曼君说的时候笑了笑，若泽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曼君想着，要不还是自己做一些手工拿出去卖换点钱吧？若泽是不会答应帮这个忙的，到时候妈问起自己来，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想起自己上次绣的鸳鸯锦荷包，和一些精美的珍珠头花还有一些没有完成，上次陈家的太太说很喜欢，拿出去卖应该可以换个2个大洋吧？怕若泽看到了会说自己，于是曼君趁他去洗澡的时候和他睡着的时候悄悄起来完成了手工。

曼君因为心急，手上一会儿一个口子，但她都没有喊出来，生怕一会儿若泽醒了就知道了。

第2天， 若泽去上班了，曼君后面也出来，找陈太太李太太，卖了荷包和珍珠头花，如曼君所料，卖了2个大洋，还差3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来的时候，金夫人见曼君进了门，便上前去悄悄拉过她到一旁

“怎么样啊？若泽给你了吗？”

“妈，若泽也没有那么多，我这儿就只有2个大洋，你先拿去用吧？”

金夫人接过2个大洋，是满脸嫌弃，她很是不解，她觉得是曼君藏着不愿意给自己。

“怎么会就2个大洋呢？不会是你自己私吞了那3个吧？”

“妈，真的没有，我真的就只有2个大洋那么多。其他的我再想想办法吧....”

这时候，傅家宝刚好从远房表妹家回来了，她提着行李，宜兰给她开了门，金夫人看到傅家宝回来了，心想家宝肯定有钱。

“算了算了，看你也借不出来个什么。不过我告诉你，你不准告诉老爷啊！”

“嗯。”曼君见金夫人应该是转头打家宝的主意了，于是就嗯了一声，看着金夫人热情的迎了上去，自己便上楼了。

不出所料，金夫人果然去找傅家宝借了，5个大洋对傅家宝来说都是小钱，只要金夫人一开口，傅家宝想也不想便随手借了出来。

金夫人很是高兴，觉着有这么个有钱的儿媳妇儿真好，对比之下，更是嫌弃曼君了。心情一好，这大下午的，又喊了一帮闺蜜太太们上家里来打麻将。

然儿缠着曼君想要喝糖水，曼君摸了摸然儿的小脑袋，于是便给做了一碗，想到一帮太太们在下面打麻将，于是给每个人做了一碗。

傅家宝觉着舟车劳顿累了，便在房间里睡着午觉。然儿喝完糖水就一边玩去了，跑到下面去看着她们打麻将。

曼君将熬好的几碗糖水给端了下去，端到了麻将桌前。

“你们家大儿媳妇儿啊可真贴心，打麻将还有糖水喝呢。”太太们见有糖水喝，便对曼君赞不绝口，只有金夫人，因为早上没拿到钱心里还是怄着气呢。

“放在旁边吧。”金夫人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曼君就慢慢地将糖水给端过去

正巧这时金夫人想一边摸牌一边去拿糖水，结果被烫到一不小心就打翻了，自己的手指被烫了下，曼君的手背也被烫伤了。

这下，金夫人是气急了，站起来就给了曼君一巴掌

“你是要烫死我啊你！你存心的对不对！”

“我没有，妈，我不是故意的！”

丫鬟们立刻过来将金夫人扶在一边，金夫人就烫红的手指哭天喊地的，曼君可是整个手背都被烫了。

“吵什么吵？发生什么事了！”傅家宝正在睡觉呢，愣是被些吵闹声给吵醒了，非常生气的出了房门，在二楼的栏杆上吼了出来。

“哟，林曼君，你可真出息了呀，还敢烫婆婆了？”

傅家宝依旧阴阳怪气的说着话，下了楼就坐到金夫人的旁边，帮着金夫人说话

“可不是，我告诉你啊，你得赔偿我啊，我这手可是连家务都没做过，你就给我烫伤了。”

“我不是故意的，妈，再说了，我早上已经拿了2个大洋给你了，我哪还有钱赔偿给您啊，一家人，您真的要分得那么清楚吗？”

“一家人？亲兄弟也要明算账。那把我就要胡了你知道吗！要不是你莫名其妙的来送什么甜汤，我哪会被烫到还输了钱！这个钱你不赔谁赔？”

“对啊大嫂，你说你做什么甜汤啊？装什么好人啊。你做个甜汤，把妈的手给烫了，钱也害她输了，你说，妈这个气怎么咽得下去？”傅家宝当然不能放过这一唱一和欺负人的戏码了，曼君看看他们合起来欺负自己的样子，很是心寒，她一再的忍让，一再的懂事，为什么他们

老是不肯放过自己？看看他们的表情，真是令人作呕。

“咽不下去来找我啊，说吧，要多少？”若泽刚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他们这出大戏了，他生气地走过来，把林曼君护在身后，他真的很无奈，为什么自己的妈妈总和弟弟这个心术不正的老婆相互勾结来欺负自己这个大儿子的老婆。

“若，若泽啊，曼君把我的手烫伤了，你快给我看看。”

“宜兰，你去把医药箱拿来一下。”若泽吩咐了宜兰后，宜兰便上去拿药箱了，若泽撇到曼君的手上也被烫了一块，手指上还有很多处伤口。

“你这伤口是怎么回事？”若泽问道，曼君只是含住眼泪摇摇头，她忍着不想哭，心里此时恨透了金夫人和傅家宝。

此时，宜兰将医药箱拿了过来，若泽将烫伤膏拿出来，吩咐宜兰给金夫人涂上，他握住曼君的手，轻轻将她拉到一边，自己一边吹气一边给她涂药膏。

“有了媳妇真是忘了娘啊。大哥，你自己的母亲你叫下人去给涂药，自己轻手轻脚地给媳妇涂药膏，真是太不孝了。”

“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若泽根本不想和这个疯婆子吵架，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应了一句。他涂完后，轻声地问着曼君

“你是不是又悄悄做了什么手工换了钱给了妈？”

曼君点点头，此时的她也不想隐瞒什么了，自己的一味忍让从来就落不了一点好，这个家里只要有若泽在，就是她的保护神。

“换了多少钱？全给妈了？”

“换了2个大洋，给了。”

此时的金夫人听到曼君气鼓鼓地什么都招了出来，自己心里更是懊恼了。她的那一帮子姨太太在一旁吃瓜，想着还是走了比较好，却被若泽拦住了。

“几位太太先不要走，你们既然爱看热闹，就先看完再说。”

金夫人感到大事不妙，幸好老爷早上出门谈生意去了还没回来，若是在家的话知道自己打牌输钱的事下个月的家用恐怕就没有了。

“妈，昨晚曼君来找我借过5个大洋，我猜到肯定是你打牌输了钱但自己又不好开口找我要，所以叫她来找我要。我没有给，是因为我不想养成你打牌赌钱这种恶习，你每天无所事事就跟这帮子人没日没夜的打牌，给了你第一次你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但我不知道就因为这样她会自己晚上悄悄起来做手工今天一大早去卖手工赚钱，两只手的手指头破了好几个。她好心好意给你们熬甜汤再亲自端过来，你还要怎样还要去为难她？她自己的手背也被烫红了一大片。你们要找她要什么赔偿？”若泽生气地说完，曼君听后一直流眼泪，她一直反思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但是仔细想想自己真的做得已经够多了，然儿看到曼君流眼泪，她走过去递了一张手绢给曼君。

“舅母不哭。”

曼君接过然儿递的手绢，摸了摸然儿的头，然儿走了过去，走到中间，扯了扯若泽的衣袖

“舅舅，我看到是奶奶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糖水，不关舅母的事。我还看到妈妈今天也给了奶奶5个大洋呢！”

“金然然！上楼去，胡说什么呢？”

“我没有胡说，我亲眼看到的，奶奶还说舅母扣扣叟叟一定是自己私吞了，说舅母一点都不大方。”

然儿说完，傅家宝立刻上去就抱着然儿上了楼，为的就是逃开这个局面，免得惹火上身。

金若泽真的对这个母亲是感到非常的失望，他也是接受过西方高等教育的人，这样卑鄙和狭隘的事在他眼里简直犹如洪水猛兽一般，让他感到害怕和心寒。

“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妈，你以后不要打麻将了。”

“不打了不打了，我先上去了，曼君啊，今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啊，你也别往心里去。”金夫人说着就要上楼去，结果被金老爷给喊住了。

“慢着。”

金老爷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原来刚刚他在门口已经听完了整件事的过程，他知道金夫人爱打牌，所以一直没管过她的一些兴趣爱好，谁知道会发生今天这种事，还连累大儿媳妇受了委屈。

“把那两块大洋，还给曼君。”金老爷走过来，大声呵斥着面前的金夫人，金夫人自知是东窗事发，竟害怕得发着抖，她那两块大洋哪里还有，都输干净了。

“输掉了，哪里还有啊....”

“好事不做，学别人碰瓷，曼君又不是外人，你对你自己的儿媳妇也要这样苛刻吗！从今天开始，谁都不许给夫人一分钱，只要被我发现了，就请立刻离开我金家的大门，宜兰，等会儿盛瑞回来了，也把我的原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盛瑞。你没有钱，我看你还敢怎么打麻将？欠曼君的两块大洋，我会从你下个月的家用里边扣除，你给我记住了。”

金老爷说完，从身上衣服的荷包里拿出两个大洋，递给了曼君。

“委屈你了，这个钱你拿好，自己挣的就自己用。”

曼君点点头，若泽搂着她的肩膀便上了楼，金夫人觉得自己的面子被拂得干干净净，便哭着也跑上了楼。

那群看戏的太太们也立刻跑出了金宅，从此再也不敢来打麻将了。

金盛瑞一直对自己的老婆不满意，日子久了更是对她那种嚣张跋扈深通恶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