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你一定要幸福

程梦多么想让刘幻留下来，可是他走了。她在门前已无法看见他远去的背影，他走的路已经延伸到桃树林中，程梦跑进了客房，在那个窗口，她还可以看见他，但已经无法看见他的整个身影，光秃秃的桃树枝杆，像魔鬼般挡在他们中间，时而刘幻自行车的一角或是外形的一角出现在桃林间狭小的间隙里。程梦时刻期待着点滴出现的那一刻，仅使只看到一点刘幻衣服的颜色出现在树中间，也能让她心跳加快。

很快，这个窗窗户也无法寻觅刘幻的身影，她知道，刘幻正在大棚中穿梭，但她无法透过层层叠叠的大棚看到刘焕，她趴在那个窗台上，吊兰那枯黄的茎拂在她身上，但她没注意到，刘桓的坟墓正对着她，像一双透骨的眼睛盯着她，但她都没有没注意到。程梦只是一心盯着那个唯一的拐角处，因为或许在那里她还能见刘幻一下。老天总是友善地对待着每一个人，刘幻就向程梦原先所料想那样出现在那个拐角，只是一瞬间，他的身影就不见了，但程梦已经非常满足了。

刘欢的离开，似乎同时把小屋的生气都带走了，这让程梦又沉寂在悲伤的曲调中间，不过她的内心似乎也同时装进了一些快乐的种子，它们开始在萌发了，所以程梦在悲伤的闲余，也会望着窗外傻傻一笑。

她在屋子里四下走动，但没有什么心情，随后他再度来到那个窗口，时而眺望一下，时而又等待一下，她不明白自己待在这个窗口的原因是什么？是想遥望刘桓的坟墓，还是在等待拐角处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遥望着远处那个清晰的坟墓，此时的她心很平静，不像往常那样痛苦流泪，或许这就是刘幻所说的:“让悲伤变成一种习惯”吧。

程梦已经可以用平常心对待这个坟墓，而对于那个拐角，她却无法给予同种心态， 它似乎象征着光明，但同时又似乎会带给程梦另一个痛苦，程梦不敢想，因此只能免强自己按刘幻的意思做，不要想太多。

午后的时间不难打发，她只是坐在窗口发了一下呆，天空就被暮色笼罩了。此时，程梦有一种不安装进了心中，这次不是她精神受伤，而是让她身体受伤，她的肚子在叫，再告诉她晚饭的时间到了，但她的四周没有什么东西可吃。此时的程梦已经无法安静地靠在窗口了，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知该怎么办。

刘幻程梦！

程梦啊！刘幻！程梦不用思索，便向刘幻冲去。

刘幻我给你带来了晚餐——面包，还有一瓶矿泉水！

刘幻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拿出来。

程梦啊？你给我吃三个面包啊？

刘幻吃不完啊？

程梦哪有，我都快饿晕了！

程梦一边说一边吃着。

刘幻真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程梦没关系！来迟总比没来好，就当我减肥吧！

刘幻都怨那群人，拉着我吃饭、唱歌，害我来这么晚！

程梦你在中国还有朋友？你不是五岁就走了吗？

刘幻他们有些是国外认识的，有些是我小时候的邻居，或者是幼儿园的同学。

程梦你幼儿园的同学？现在还有联系？

刘幻当然，往往那幼年时的友情，才是非常纯真的，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程梦这倒也是，我吃完了！

程梦出乎意料地速战速决，让刘幻惊讶万分。

刘幻你不像个女生啊！

程梦啊？那我像什么？

刘幻像饥饿的哈巴狗！

程梦哈巴狗？那面包一定就是'肉骨头'了！

刘幻瞧你刚刚啃'肉骨头'时的样子，真傻！但很可爱。

刘幻盯着程梦，四周很黑，灯光虽已打开，但由于房子的年岁大，灯光泛着古老的气息。

程梦真的吗？

程梦用活泼的腔调盯着刘幻，两人四目相对，一声不吭。

静静地，两人站在昏暗的小屋里。程梦依旧在努力地避开刘幻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所以背对着灯光，微微地呼吸着，刘幻也默默地看着程梦纤瘦的背影，直傻傻地愁思着。

刘幻程梦……

时间迫使刘幻缓缓冒出了这两个字。

程梦嗯？

程梦稍稍回了一下头，但很快又保持原样。

刘幻颤颤地挪动双脚，细柔的灯光指使他走向了程梦，刘幻的双手颤丝丝地颤抖着，时伸时缩，不知所措，终于——

刘幻程梦——

刘幻颤抖的双手像接受了天大的使命一般，顿时心中有了勇气，他双手猛的抱住了程梦的腰，程梦惊讶地抖了一下。刘幻终于鼓足勇气说道:

刘幻程梦，我喜欢你！

他的双手在颤抖，程梦能感觉出来，但声音却比平常更有力，看他看程梦没有丝毫反抗，就继续说:

刘幻当你睁开茫然的双眼；当你以为我是刘桓而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呆了！我知道我会喜欢上你，而且这两天的熟识，让我不能放下你，让我无法自拔。我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但是它却在我身上得到得以证实，我不知道这种思想是否成熟，但我明白如果我不说出来，那我一定会后悔的！或许你会为别的东西，比如责任、友情等放弃爱情，但我不会，即使我不能和你共度一生，但你会一生都占有我整颗心！

刘幻在程梦的耳边一刻不停的说着，不仅是为求爱而诉说着自己的衷肠，更透露着刘幻的哀痛，可程梦的心像死了一样不知所措，她被迷惑了，胸腔中容纳着一颗火热的心。程梦深刻知道自己和他一样，当自己睁开通向死亡之门的眼睛的那一刻，他已钻进自己的心窝里了。开始把他想象成自己心中很喜欢的一个人的影，但他确确实实是一个人啊，他有思想，有行动，有性格，而这一切也使程梦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一个真理，那就是爱可以转变，她的爱就已开始转向刘幻了。

程梦想起刘桓曾经说过，她只是他的一个梦而已，现在的陈梦觉得刘桓才是她的一个梦，一个已经破碎的梦，就是这个破碎了的梦的碎片，刺的程梦好痛好痛，刺得她毅然选择死亡，也不愿独留人间。可是，只要她活在人世间一天，她也就仍生活在梦里，当她选择结束梦幻的那一刻，另一个梦偷偷闯进了她的人生，而且还一味地想抹去那个伤心的梦，在这两个梦的选择中，程梦傻眼了，可当她傻眼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已不由程梦内心所能控制了。

刘幻小梦，我的梦！我哥以前也是这样叫你的吧？小梦，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我对你的喜欢不会少于大哥对你的喜欢！

刘幻非常激动。

程梦刘幻……

程梦的话语被心中的石头塞住了。

刘幻已不再说话，房间悄无生息，程梦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表白。每次刘幻透露内心爱慕的话时，那股令人激动的感觉，会随时随地涌上程梦心头，而这次更是如此。但，令人害怕的感觉，时刻围绕着她，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梦程梦，难道你不记得自己吃药了吗？

程梦的内心告诉了她一个事实，也是她后悔与害怕的答案，那便是她将不久于人世。此时，无限的惆怅如洪水般冲击着她，她是多么想拥有一个好梦，然而上天没能给她这个机会。程梦开始意识到自己已无力承担一份爱了，因为在此之前，她已经用生命选择了那个破碎的梦。

程梦不，刘幻！

程梦的声音随着思绪的惆怅而逐渐变冷，预言也夹着点点寒味儿。

刘幻啊？刘幻惊起。

程梦请放开！

三个字，从程梦口中挤出。

刘幻没说话，虽然程梦的三个字如此之冰冷，但射入刘幻的胸膛，却依旧火热。

程梦刘幻——请你——放开——

程梦坚硬地吼着，泪水也流了出来。

刘幻程梦，我真的很喜欢你……

程梦可我不喜欢你！

程梦再度拿起冰硬的语言，把它们狠狠地砸向刘幻。

刘幻我不相信……

刘幻像是被咬伤的小动物那样痛得乱叫。

程梦不管你信不信，请放开——请放开——

程梦的声音随着内心的澎湃而高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想摆脱这种既快乐又痛苦的局面，她挣扎着，一边扯着嗓门冲刘幻喊，一边用手猛地把神情呆滞的刘幻推开。刘幻在程梦突如其来的反抗下，不禁倒退了几步，程梦像挣脱鸟笼的小鸟般向门口冲去，然而刘幻一个箭步又把她拉住了，刘幻拽着程梦的手，说:

刘幻我不相信你没有喜欢过我，我真的不相信！

程梦真的，我真的没有喜欢过你！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刘幻！你只是我在失落与痛苦之时，所寻找的一个代替品，你在我心中一点价值都没有，你再喜欢我，你再为我付出，我都不会喜欢你，因为你只是你大哥的替身，只是满足我心灵空虚的一种药剂而已，一旦我恢复，你就变得一文不值。你只是一个替身——替身，你这个傻子，笨蛋！

程梦大声嚷着。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几乎要和声音一同破口而出，她的泪水已经把外面的世界覆盖得朦朦胧胧，她只能模糊地看到刘幻的身影。刘幻的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程梦能感能感觉到手的温度在变化。

刘幻程梦，我的心在慢慢冷冷下来，我知道我现在需要冷静，或许我认为你喜欢我，真的太高估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也或许你有什么困难，所以要欺骗我，更或许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只是一个代替品而已。可是，代替品又怎样呢？我喜欢你，即使这一生，你都把我当成代替品，我也心甘情愿，因为我爱你！我记得，以前在与大哥的通信中，知道你不喜欢大哥跟你说'爱'字，现在我明白这是由于你家庭的缘故，所以我尊重你，尊重一个我所喜欢并且想要一生爱护的人，因而也不用这个字。可是现在，我深深地明白，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足以用上这个字，我真的非常爱你！

刘幻在程梦如此恶意地攻击下，却以宽容而又发自肺腑的真情爱护着程梦，程梦的心好疲倦，她多么想扑倒在刘幻的怀里，但她的顾虑阻碍着她。程梦的泪水正在与她的毅力打拼着、斗争着，她的心在拼命地滴血，此时的程梦多么想选择顺从，但心灵深处的声音又在悲苦的呐喊:

程梦程梦，你好残忍啊！已经伤害了刘桓，还要去伤害他的亲弟弟，伤害被自己伤害过的人最亲的人，你要让刘桓在九泉之下恨你吗？你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你到底要伤害多少人啊？

程梦刘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连代替品都肯做，现在我程梦不再需要代替品，你给我走开，你给我滚！

程梦竭力用最大的声音叫吼着，并用力把手一甩，拼命从刘幻粗壮的大手中挣落。刘幻刚要跟上去拉时，程梦的手猛地从刘幻耳根旁一直甩向鼻脚下，正当刘幻傻傻一愣时，程梦早已跑得很远很远，而刘幻的心也被程梦的这一巴掌打得粉碎。

程梦奔跑着，她时不时回转身，见身后没人跟着，心情也开始轻松了许多，但一回想刘幻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她就后悔的直流泪。

这一巴掌，似乎代表着他们的结束，程梦无法给自己任何借口来原谅自己这个粗暴的行为，但一想到这只是给刘幻短暂的痛苦，她便开始有些安慰。即使牺牲了自己在刘幻心目中的美好形象，那至少换来了自己喜欢的人的一生快乐，这足以让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对的。

这一切，不禁让陈梦想到了刘桓，因为刘桓曾经也用这招来希望所爱的人一生快乐，原先她不理解这么做的用意，只觉得刘桓想撇下她不管，觉得他不愿与她生死与共。但现在，她明白刘桓的用意，刘桓想让她过得幸福，就像她想让刘幻幸福一样，不希望对方背着另一方的阴影生活，哪怕短暂的伤害也胜过永远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