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程翘正式因伤休假了，烧饼听说她是让狗给扑那了，专程来家里探xiao望hua她。

　　她像一条真正的咸鱼，趴在书房窗子边儿的小架子床上晒太阳。是郭麒麟临走时把她安顿在这儿的，他说多晒晒太阳好长骨头。

　　虽然她真的没有摔到骨头。

　　这也挺好的。早上大林子伺候着洗漱了，头发乱蓬蓬的，但是不出门就不必管它，穿着她最爱穿的运动服，手边儿就是成架子的书和热茶。

　　她腰这两天好多了，可以坐上一两个钟头 走路不超过二十分钟。尽管如此多数时候更乐意窝在书房里。在那里，不思进取的小师姐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烧饼提前打电话了，问她想吃点儿啥。

　　“全聚德的烤鸭！”咸鱼翘立马来了精神，对着自己新买的黑莓手机喊着。

　　“拉倒吧你，拿过去那鸭子也得蔫儿了，等你好了再说！”

　　“那算了...随便买吧，你方便就成...”没了鸭子，没了兴致，小翘儿又成了一条死气沉沉的咸鱼。

　　“怎么着？听说你让一狗给扑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烧饼哥一进门儿他的声音就急急忙忙的跑到书房来了，一句话臊的程翘脸都红了。

　　“我，我是让狗吓着了！”她大声狡辩，“就跟谦儿大爷的狗让你吓一跳，完了狗还撞电线杆子的那回一样！”这时候还不忘捎带她饼哥。

　　“嘿！这狼心狗肺的丫头片子！和着我上赶着来让你挖苦来了是吧？”烧饼人高马大的，往趴着的程翘面前一站跟座山似的。他蹲下来，伸手打了一麻雷。

　　“别别别！...啊！”程翘着急要躲，然后扭到了腰，没忍住疼叫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伤着哪儿了？又是腰？哥带你上医院去！”烧饼一听，着急了。忙低下头去问她。

　　她伸手弹了他一脑瓜崩儿。

　　“哈哈哈哈哈...”

　　这一天程翘发现她不光能走个二十分钟，还能蹿个一二十米。

　　一二十米，还没出书房呢。程翘在距离自己小床二十米的地方被烧饼捉到了。

　　得了一脑袋栗子。

　　程翘：皮，快乐，并痛着。　　

　　待久了心思也不免活泛起来，想出去浪浪的心像新生的草闹得她心痒痒。单位领导——也就是师娘——说了这几天就算是放年假，林生都泡了两天戏院子了。

　　“哥你今天有演出吗？”程翘揉着自己被弹疼的脑袋。

　　“有啊。”烧饼坐在桌子边嗑瓜子。

　　瓜子是他自己带过来的，从剧场顺出来的，茶楼里也就趁点儿茶叶和瓜子了。茶，家里又不缺。

　　省钱，方便，还能嗑，多好！

　　“晚上？湖广？”她回忆了一下最近栾哥发来的演出安排。

　　“想来啊？你就不能老实两天？折腾来折腾去的，你那腰好得了吗！”烧饼数落她。

　　“我不去，我不去我在家干嘛呀？晚上家里就我一人儿，吃饭都费劲！你就当带姐姐吃饭去了...”她半靠着书架站着，胡搅蛮缠着。

　　“嘿！要不我把你送新街口去？师父今儿在那儿，辫儿哥也在，跟他俩吃得还更好呢！”

　　他知道她怕这俩人，每每管不住了就抬出来吓唬人。

　　程翘不说话了。

　　“送你上天桥小剧场也行，今天小孟儿和他搭档，九良，他俩开场，你要是去了吃快点儿他俩今天都没晚饭吃...”临了烧饼还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

　　孟鹤堂演过开场的位置，可跟九良一起演这是头一回。

　　头一回呀，这不能不去看看。

　　烧饼走了，他以为程翘已经精神萎靡地趴回去了。

　　谁知道她自个儿偷摸出门了，还穿了一身不常穿的衣服，带着鸭舌帽，力求把自己藏起来。

　　天桥剧场售票处关着门，估计里边儿已经开始演上了。

　　“姑娘，要票吗？里面都开始了，这票我便宜点儿给你！”

　　她才刚剧场门口站了一会儿。

　　黄牛啊。姑娘心里嘀咕着骂人的话。

　　她带着帽子离得老远看不清楚样子，这到跟前了票贩子才看清她的脸。

　　姑娘正斜眼睨着他，素净的脸上不带一丝笑。

　　认识啊，那能不认识吗，三队的票有她能多卖五十块钱呢。

　　天儿不热，程翘半袖外头还套了件薄外套。她一撸袖子，露出左胳膊上的一片刺青来，双手环抱着，问他。

　　“你刚问我要什么？”

　　那人跑得可真快。

　　不快明天新闻头条就得是“郭德纲徒弟打人不成反而扭断自己的腰”了。

　　小师姐心情不佳，慢慢悠悠地进了剧场。她带上了口罩，到售票处买了一张票。

　　“大爷票卖的怎么样？上座吗？”

　　“今儿一般吧，几个角儿都没在。”卖票的大爷眼神不老好使的，带着老花镜看着晚报。

　　“唔。”她点点头，进去了。

　　位置并不靠前，往那一坐即使是师父在台上都认不出人来，高老板那样从没见过观众的就更别提了。

　　服务员送上来一壶茶，这儿相声好，茶就差点儿，总是比不上家里师父藏的好。程翘有点儿嫌弃，只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就不肯再动了。

　　她来得晚，等了没一会儿主持人就上来了。

　　这个主持人她认识，并不是专业主持人，而是谦儿大爷经纪人的助理，好像也姓...姓关吧。

　　果不其然，她上台先是说话打了磕巴，然后还说错了周九良的名字。

　　“啧。”小师姐多少有点儿不满，这一打岔对后边儿上来的俩人可不好，观众心里先留了个不好的印象，对他俩不定怎么挑拣呢。

　　开场，中规中矩的《打灯谜》。

　　他俩呀，默契还不够，气势也压不住场子。过分规矩的表演没能将孟鹤堂的表演天赋发挥出来，也没有将周九良稳健的台风表现出来。

　　舞台上总要放得开，也要压得住。

　　台下观众都乐，就程翘一个皱着眉头听完整场的。

　　他俩鞠躬下台，程翘也站起身来往后台走，奈何她腰疼走得慢，等她从剧场后门进去，绕到到后台门口时，主持人已经报完下一场的节目回到后台了。

　　门刚推了一道小缝儿程翘就顿住了。

　　门里传来一身娇滴滴的呼唤。

　　那个人口口声声唤着孟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