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程翘！”她大娘在门外嚷嚷着。

　　程翘在屋里安坐着，她眼睛还红肿着，可再留不下一滴眼泪。小小的脸蛋上也不现愁苦的样子，眼底冷冰冰的。

　　程家可有一大家子人呢，三姑二姑在外边叫嚷着，大娘也不安分地一起闹——她们吵着老程家房子该归了谁。

　　“翘翘。”程颐来拉她的手。

　　“小叔叔。”程颐看着这丫头，心里心疼得紧。他俩看着外面的二姐三姐闹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颐有心自己带着程翘走，日后当自己闺女疼，可自己也是个半大小伙子，刚拜了师跟着端茶倒水，怎么也不安稳。

　　这几位也不是值得托付的。程颐眼瞧着二姐往大嫂那儿啐了一口。

　　狠了狠心，程颐领着姑娘出了院子，直奔着郭家去。

　　出了家门，程翘倒觉得舒坦，脑子想着，戏本子里说的四海为家也许也是不错的。

　　两家离得也不远，一炷香的功夫也就到了。程颐去敲门。程翘就在他身后，老实地站着。

　　小辫儿捧着一包点心回来时，正看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立在自家门口。这边儿程翘听了动静，也回过头，看见了脑袋上梳了个小辫儿的张磊。

　　俩人对着看，张磊也不走了，小翘儿眼都不眨。

　　王惠开了门，和程颐在门口说了两句话，便把人引进院里。

　　“小辫儿回来了？正好有点心，带着妹妹去吃一点儿吧。”王惠看见了俩小孩儿，招呼着让进了院。

　　“妹妹...”张小辫儿向程翘伸出手。

　　“小辫儿？”程翘迟疑，把手塞进张磊手里。

　　“你得叫我哥哥，来叫磊哥。”张磊怀里抱着点心，拉着姑娘往院里走。

　　“小辫儿哥哥。”

　　“成吧，小辫儿哥哥就小辫儿哥哥！你吃不吃豌豆黄？”说着捻了一块儿，搁自己嘴里了。

　　“你叫什么名字？程翘？我就叫你小雀儿好不好？”忽略了程翘的反驳，张小辫儿叫的欢，一口一个小雀儿。

　　程翘不好意思，没吃。张小辫儿看她这样，直接把剩下的都推到她面前，看着她，直到她也塞了一块进嘴里，细细地嚼着才作罢。

　　大人们在一边儿说话。没一会儿，郭德纲走过去了，他先是打量了程翘一会儿才走过去的。小丫头生的漂亮，以后定是个美人儿，让她说相声可惜了。

　　“老舅！我豌豆黄儿呢？”郭麒麟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他刚下了课，肚子正饿着，早上走之前把零花钱都给了老舅，托他去买豌豆黄儿。

　　“老舅？！”郭麒麟看着小桌上散开的油纸包。

　　“大林，这还给你剩了一口。”张小辫儿拿起纸包抖了抖。

　　“来，张嘴！”

　　“老舅你欺负人！”郭麒麟可生气了，他想着豌豆黄儿想了一天了，一天没上好课！

　　“儿子，你俩上那屋玩去，爸爸跟姐姐说几句话。”

　　这会儿桃儿还不是桃儿，年轻着呢，可身上就有挺沉稳的气质。

　　程翘不怕人，脆生生地喊人。

　　“你愿意跟我学艺吗？”郭老师问她。

　　程翘拿大眼睛看了他一阵，郭老师也不恼，等着她回话。

　　“我愿意跟师父学。”

　　“哈哈哈，你倒机灵。打这往后我就是你师父。”郭老师是真挺喜欢这古灵精怪的丫头。

　　程颐放了心，让丫头就在这好生学着，学什么学多少都无所谓，好歹不至于漂泊无定的生活，郭老师也不至于饿着冻着小丫头。

　　他待这边的事完了，急着回师父那儿。戏班子的人正在上海演出，程颐这次也是请假回来的。

　　程翘和张磊正式拜师是同一天，女徒弟不上谱，可程翘还是得了一个名字，她和张磊都占云字。

　　张磊成了张云雷，程翘成了程云璧。

　　也是那天，程云璧认了郭德纲作义父，认了王惠作义母。漂泊的人有了根，从此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