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时间,除去睡眠,艾玛几乎是每隔五分钟就忍不住确认飞机的航程进度。她起得很早,或是完全没睡着,当他的属地真正变成英国那刻,她也做好了准备,去接受审判的到来。
她将锒铛入狱,被影子的恶鬼啃掉最后一节生命。
摆渡众生的雾弥漫伦敦,伫立阴郁湖边的冷杉泛着殉春深绿。天色未亮,周围的屋檐仍在寂静地沉睡在蓝灰色的天宇,仿佛置身剖离现实的梦境。
杰克踏着熟悉的道路,愈发逼近那幢鲜花盛开的房子,绿色精灵的脸庞就愈发在他眼底挥之不去。原因很简单,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她。
半月的静默使他稍微恢复成年人的理智,能够分清当下他需要做的,是复仇。应上帝的旨意去复仇,像抽丝剥茧般,一点一点毁掉她们的人生。
至于沉沦,该放在血腥结束之后。
可每当想起她时,伴随而来的就是她那番作为清醒局外人的批驳,他的不作为,他的不合格,就再次血淋淋地被唤醒。他对她的话无比认同,因而再度看向她时,竟产生了恐惧心理。
但是他还是逼自己振作起来了,因为他不能把她置之不顾。原本他的不辞而别就非常不礼貌了,何况他还在马达加斯加待了半月有余,流逝的时间足以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
而现在的艾玛·伍兹,也早与初来乍到的她不同了,他已把她当作命中注定要遇见的恩人,比喻成克罗托对他尚存那丁点的垂怜。这是道温柔且亘古持久的目光,拂过半生坎坷。
若是事到如今,他还要想着逃避的话,那确实就没有可值得原谅的地方了。
杰克如是想着,进而加快脚步走向那幢屋子,又觉此时爱睡懒觉的姑娘应该还没起床,又摇摆不定地放慢速度。
可当接近那幢房子时,杰克就从沉浮的绿叶里发现了她的眼睛——是如此清澈、动人,叫嚣着淌过他的心。
艾玛正在二楼阳台浇着花,而花园的草丛比半月前长得茂盛不少。
她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存在,没有抬头却顿住了手,佯装没有任何察觉,安静地浇完花壶里的水就径自回到房内。
不过她谨慎掩藏的心思,最后都不攻自破了:南面铁栅门为他归来提前打开了闩,很体贴。但他并不欣赏这种自危的行为,这会给她带来潜在的隐患。
杰克刚想进屋说教她,结果在转眸望见花圃里那突兀的东西,瞬时失神。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私藏了这只鸟。
艾玛从未把它拿出过卧室,而杰克更是出于尊敬基本很少上楼,他当然不会知道她在十五天前到底有多爱护它。
杰克莫名感到半分哀凉,她像个心地善良的儿童,走到哪都想收留些无家可归的东西。嗯……那他呢?也可以勉强算作同类吗?
被费尽心思修好的金刚鹦鹉木雕,因被女孩愤怒地扔出窗外砸到石板后,就彻底粉身碎骨了。它的遗骸留在泥泞中整个星期,都未被人拾起,四处零落的部位大小不一,有些残肢不知被风卷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