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梵山8

我渐渐恢复了清明，脑中的剧痛也随之消失。

当我察觉到这只手的主人是蓝忘机后，我也冷冷地给了他两个字，“放开。”

他看着我，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抬眼去看场上孤零零的黑衣男子，心中的悲伤几乎就要奔腾而出。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从一开始就愤怒至极的江澄到现在才爆发。

我听见他轻声道：“……好啊，总算是回来了。”

江澄和别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别人生气会发怒，而他脾气暴躁，发怒反而是常态。如此风轻云淡，才叫反常。

他放开左手，一条长鞭从他手中垂了下来。

江澄从没在我面前用过紫电，但江氏家传宝戒之名如雷贯耳，谁人不知。

紫电被他牢牢握住了一端，挥舞之时，就如劈出了一道迅捷无论的闪电。

我想拦，可已经来不及了。

幸而蓝忘机翻琴在手，信信一拨，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琴音在空气中带出无数涟漪，与紫电相击，此消彼长。

我松了口气。

今天的事，我真的要感激蓝忘机了。

我朝黑衣男子靠近几步，拦在他面前。“江澄，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我决不允许你伤害他。”

我难得看见江澄对我发怒，他冷声道：“你就这么护着他？你就没想过，万一他不是呢？”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

那又怎样？

“只要一点点的可能，我都不会放弃。”

金氏和江氏的人都看出了我们之间的暗潮涌动，皆已拔出剑，剑锋直指对方。

“所以你就为了这么一点点的可能，就要和我翻脸，与我为敌吗？”我能感觉到江澄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咬牙切齿的了。

“我也不想，可要是你执意如此，我也只能和你翻脸了！”

其他家族修士俱是退到了一边，确保自己既不会错过这场好戏又不会被伤到。

今日倒确实是个有意思的日子。

金氏与蓝氏的家主私交甚笃，江澄因为金凌和我多有往来。三家一直都是甚为亲近，令其他小家族望尘莫及。

今日却因着一个在他们眼中的无名小卒，金蓝江三家居然拔剑相向。

众人皆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恨不得金氏蓝氏与江氏的关系就此破裂才好。

人嘛，总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更好的。

三家抱团已有多年且又是世家大族，哪有人不羡慕嫉妒恨的。

黑衣男子瞅准机会拔腿就跑。

不巧的是，他这么一跑反而脱离了我和蓝忘机的护持范围，江澄的紫电可不是吃素的。

江澄扬手一鞭斜斜挥去，紫电如一条毒蛇游出，正正击到他的背上。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心都冒着冷汗。

黑衣男子揉着背，扶着帮他挡了一下不至于让他撞树的花驴子爬起来，咆哮道：“好了不起啊！家大势大就是行啊！随便打人啦！啧啧啧！”

这副无赖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之前在林中的他。

一记紫电，证明了他不是夺舍之人。

江澄心中不信，还想再抽他一鞭子。

心头的失落让我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再看见江澄的动作，我气得恨不得也给他来一鞭子。

“够了！现在你看见了，根本不是他，你满意了吗？你打他一鞭子还不够吗？难不成你非要打死他才甘心吗？”

“我……我没有。”江澄心中必也是乱成了一片，他指着黑衣男子，难以置信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但我不敢问。

不是他，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不是他，眼前之人就不会抽出魂魄。那样很好，他本就是无辜之人。

不是他，他就还没有回来。我余下的岁月，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得到他回来。

一旁的好事者干咳道：“江宗主有所不知这个莫玄羽呢，是那个金家的……咳，曾经是金家的一名外姓门生。但因为修习不甚上心灵力低微。再加上骚扰……哦不，是行为不端，就被赶出了兰陵金氏。”

他从前是金氏的人？为何我从没见过他？

事情又回到了三家继续僵持上来。

远远的又是一队金氏子弟赶来，为首之人正是我兄长手下的得力干将——秣陵的苏涉。

苏涉也是一家之主，听闻他当年本是籍籍无名的小卒，因受我兄长赏识才有今日的成就。

我兄长赏识信任他，他待我兄长也很是敬重。

因着兄长的缘故，他对我也是恭敬的。

比如，他一个宗主向我行礼还唤我小姐。

“小姐。”苏涉面上带着浅笑，“宗主请您前去。”

我示意他看看场上的局面，言下之意是你觉得我现在走合适吗？

苏涉先将我请到一边，我也退到了安全范围之内。

我看见苏涉对着蓝忘机一句对着江澄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不管是蓝忘机还是江澄，脸都更黑了。

然后苏涉就做出一个请到手势，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走出没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小姐，您在看什么？”苏涉问。

我低下头，没回答他，反问道：“苏涉，你有等过一个人吗？”

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苏涉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未曾。”

等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呢？

也许是看见别人身上一点点的相似就会被吸引注意，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也不愿意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