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麂子

艾清

承念想而幻化的器灵呆愣在原地,仿佛劫后余生般冒了满额冷汗,直到主人的呼唤才把他从恍惚中拉出。

  子初咽了口唾沫,接过琴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方才便是用其中一只去压住了少年的后颈,卢荟显然发现了他的器灵似乎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他询问了一声。

  然而一向温顺的羊羔此刻却将他那双干净的杏色眼眸紧紧闭起,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有人传言眼睛是心的窗口,当你直视一个婴儿的眼睛时,你会看到最原本的自己,因为他们纯洁的心就像一面镜子。同样的,凝视一个人的眼睛,你能发现他是否在说谎。

  或许是因为这一直以来乖顺的性子实在深入,竟是没叫朝夕相伴之人察觉。亦或是余音长老本能的对于子初龙吟这件古物的排斥,琴弦之下烙下的红梅是怎么也洗不清的罪孽。

  总而言之,卢荟并没有再放过多的心神在他的器灵身上,转而拉住险些又要踩到自己衣摆的風艾卿。

  ''当心点,抱着个人就别走那么快。''卢荟轻言提醒了声,忽而灵光一闪,眉间拧起一道折,随即蹲下,拎起一段极地的衣摆,捻了捻,又细细将褶皱抚平,银丝刺绣与雪白的料子几乎融为一体,在月色下如同碎星般闪闪发亮,乍看之下虽断断续续,但移步间这貌似缺陷的零碎中才会拼凑神奇,衣摆起伏荡起的波浪会引出一尾潜藏其间的银鱼,错杂的线条在此时整合,并且在每一步都衔接出截然不同的姿态,栩栩如生的灵动都不禁令人怀疑这如若羊脂玉的料子里真的豢养了一条漂亮的小鱼儿。

  但余音长老的关注点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这巧夺天工的手艺。他端详着那些精细的针脚,仿佛是印证了某个猜想一般轻轻呵了一声,他找到了那个突兀的点:''鱼尾很显气质,而龙衣这种材料很难往细里做,刺绣自是简直无可挑剔,不过嘛……''

  半晌,他站起身,弹了弹衣袖的灰:''将裙幅收线,变窄了也难怪容易被绊到。''随即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只木哨,置于唇边:''我替你朝腰封收上两分,应该不会再踩到了。''

  只见人鼓着腮帮子吹了两声,却是半分尖锐的音调也无,可原本枝上安睡的雀鸟就仿佛被一道炸雷惊醒般,呼哧哧地扑朔着翅膀,在林间搅起一阵嘈杂的骚动。

  子初猛然一个激灵,似在恍惚间闻到了一声尖锐而悠长的哨鸣。

  夜幕沉沉,黎明显得太过遥远,而头顶高悬的结界裂纹横生,摇摇欲坠。

  这令風艾卿回忆起章山结界破碎之时,曾经被赋予守护之意的屏障在崩坏时也一样轰轰烈烈。

  或许章山的创始人在创建之初便对着这一片流光溢彩抱以了在必要时候同归于尽的想法,与其令自己一手创造的繁华在青史留下衰落的败笔,倒不如在摇摇欲坠之时亲手摧毁,以毁灭来保以永恒。

  他看向苍白脸色的少年时揉夹着复杂,最后疲惫得合拢,再挣开时已望向远方的黑夜。

  居住着人的村子是山涧之物极少踏足的地方,特别是当这个警惕而敏感的生物在察觉到呼唤的方向来自此处。

  它几乎是试探性地在边界线处徘徊,随后纵身一跃,踏过了那条满布杂草的泥路。白家村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阡陌交通,屋舍俨然,稍不留神就要迷了方向。

  子初出神般地回味着那一声略有熟悉感的哨音,攸得感到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不算太过坚硬的东西顶了顶,随后一只还生着绒毛的犄角便晃进了他的视线。

  原来是只麑鹿,如果忽略掉从它口中衍生出外的两颗森白犬齿的话。

  子初微微一愣,神情从原先的时候迷茫转为惊喜,他睁圆了眼,澄澈的眼眸被水光一浸,通透的几乎要淌出来,带着恍然大悟般的感激投向余音长老,就一把搂住了小鹿的脖子。

  原来你没有被烤啊!

  这只小黄麂子風艾卿有点印象,是在捣毁一个妖兽窝的时候捞出来的储备粮,彼时它还是幼崽,软乎乎的一只,刚刚能嚼草。本想养着,但到章山没多久就开了灵识,那性子洒脱的都让弦月每日在课业中挣扎的弟子羡慕,后来便不见了。

  眼看着堂堂子初龙吟的器灵马上就要哭哭啼啼落下泪来,余音长老总算忍不住暗示性的咳了两声,但子初似乎完全没注意,专心蹭着失而复得的爱宠,直到一声震慑似的弦音扫过心神,这才令他如同惊弓之鸟般猛然乍起,那样子就仿佛是被当头一棒,莹润的瞳孔霎时间收成一条竖缝,又在转身的刹那垂下眼帘,震慌地一动不敢动。

  直到紧紧闭起的眼睑悄咪咪睁开一条缝,瞥见卢荟并无太大怒色,子初这才恋恋不舍地又揉了把小黄麂软乎的皮毛,轻轻道了声:''拜托了。''

  麂子胆小而机灵,轻轻的风吹草动都能够引起它们的警觉,也是最能够捕捉到危险的信号。

它几乎是毫无停顿地拐过一个又一个岔口,清扬的风舒缓而温柔 ,而那一轮血红色的月亮依旧高高在上,如同一只眼,窥探毫无自知的猎物。

  不多时,这只本该得心应手的小麂子便陷入了迷茫,歪着脑袋打量周围的景物,尖尖的耳朵动了动,踌躇半晌,最后卧下身来,似苦恼般嘤咛了两声便再无动做。

  子初走上前,双手捧起它毛绒绒的脸颊,杏色的眸子澄澈通明,带着满满的温和安慰道:''没事。''随后,便转头朝着余音长老回道:''阿其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出去了。''

  卢荟的眉宇微微皱起,铜指甲摩挲着着子初龙吟的琴弦,挑出一个清脆音:''现在的意思,是他之前认路?''

  小麂子又蔫蔫唤了几声。

  子初点点头,翻译出:''阿其说路好像变了,明明之前来玩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就能回去。''

  卢荟望向空中高悬的赤月,叹了口气,他有点后悔叫这小麂子来当向导了:''别说是太阳,这月亮要下去都得再过上好几个时辰呢。''

可没成想,话一脱口 ,听者无心,说者自己却忽然一个激灵,突如其来的惶恐攀上心头,竟莫名令卢荟感到身体发冷:''我们从章山出来是什么时辰。''

  子初回得倒是快:''正是子时。''

  卢荟又问:''我们来时多用如何?''

  子初想了想:''因是传送符出了点差错,似乎是一个时辰多一些。''

  ''啊!''子初突然惊叫起来,张圆了杏仁儿,不可思议地指向天空:''那,那,这个…''

  没错,若出发之时正处午夜子时,那一个时辰过后也隐隐该有黎明之兆,昼夜交替,如此一来,这月亮是断不可能再高悬天际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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