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莉娅关上房间的门,背靠着冰冷的木门板,那竭力维持的平稳姿态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窗外,摄魂怪带来的绝望寒气似乎也渗透进来,但她此刻感受到的冰冷,更多来源于内心的震荡。
她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摊开的古代魔文笔记上。那些曾清晰无比、如同冰冷逻辑链条的符号,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羽毛笔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
雄性北极狐。
那纯粹、炽热、带着不惜一切守护意志的银色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反复闪现。每一次闪现,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一直视西弗勒斯·斯内普为一个复杂的存在。一个刻薄、阴沉、充满野心,却又拥有惊人魔法天赋和独特智慧的朋友。
一个在霍格沃茨这座古老城堡的阴影里,与她共享某些秘密和危险认知的同伴。她欣赏他的才智,理解他那被环境扭曲的部分,甚至能冷静分析他选择黑暗路径的潜在逻辑。
这份“理解”和“分析”,是她面对复杂世界时最坚固的盔甲。
但现在,这盔甲被一道意料之外的银光狠狠击穿了。
他喜欢她。
不是朋友之间的欣赏或依赖,而是更深沉的、如同守护神咒本质般强烈的、指向她个人的情感。
这份认知带来的冲击,远超任何魔法理论或阴谋诡计。它像一种全新的、无法归类的强大魔法,瞬间扰乱了她精密运转的思维逻辑。
塔莉娅第一次发现,她无法像处理一道复杂的魔咒方程,或是分析一份危险的魔法契约那样,去“处理”这份被揭露的心意。
理智在尖叫着分析:他的守护神形态、他长久以来的隐瞒、他此刻极端的羞愤反应,都指向一个不容置疑的结论。但她的内心,那通常如同冰封湖面般的平静深处,却掀起了一场她从未体验过的混乱风暴。
那是什么感觉?震惊是肯定的。难以置信?也有一点。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沉重的、无处安放的茫然。
她从未思考过他们关系的这个维度。西弗勒斯对她而言,一直是她冷静观察和分析的对象,是某种既定认知的一部分。现在,这份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她该如何回应?无视?拒绝?还是……接受?
每一个选项都显得如此沉重和不恰当。无视显得冷漠,拒绝可能带来更深的隔阂甚至伤害,而接受……接受一个选择黑暗路径、内心充满阴暗和野心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感情?这念头本身就像触碰了某种禁忌的魔法,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和抗拒。
她烦躁地合上了魔文笔记。那些冰冷的符号无法给她答案。她走到窗边,看着铅灰色的天空下死寂的花园。艾琳·普林斯的魔杖被夺走时,西弗勒斯那冰封下的痛苦;守护神暴露时,他眼中那如同被剥皮般的羞愤;以及最后,当她说出“纯粹”时,他那种无处可逃的狼狈……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沉重而复杂的情感漩涡,将她卷入其中。
她发现自己无法像往常一样,用纯粹的理智去切割、分析这团乱麻。这份心意本身,连同它带来的混乱和无措,都像一种无法防御的魔法,渗透进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内核。
日子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形的张力中缓慢滑向八月底。摄魂怪的阴影依旧浓重,但更让圣安德烈孤儿院压抑的,是图书馆里那两位沉默的少年少女之间弥漫的、几乎凝固的空气。
西弗勒斯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书本和魔药公式中。
他的沉默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专注的屏障,而是一种更加厚重、充满防御性的盔甲。
他避免与塔莉娅有任何眼神接触,仿佛她的目光带着能灼伤他的魔力。当不得不擦肩而过时,他的身体会几不可察地僵硬,如同躲避什么瘟疫。
那晚被彻底剥开伪装的狼狈,似乎将他推入了一个更深的、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堡垒。
塔莉娅同样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依然研究魔文,处理孤儿院力所能及的事务,但艾玛院长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一向冷静得不像孩子的少女,偶尔会望着窗外失神,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纯粹的洞察,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和沉重。
她与西弗勒斯之间的沉默,也不再是分歧下的理解,而是一种彼此都心知肚明、却不知如何打破的僵局。
直到一封猫头鹰信件打破了孤儿院的死寂。
是霍格沃茨的新学年书单和通知。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张去往对角巷采购教材和用品的简短便条,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巨大压力下匆忙完成的。
“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西弗勒斯捏着书单,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对圣安德烈和麻瓜伦敦的厌恶。这是自那晚之后,他第一次主动对塔莉娅说话,语气冰冷依旧,却少了之前的刻薄挑衅,更像是一种纯粹的陈述。
塔莉娅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看向他。这是几天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视。西弗勒斯的目光如同被烫到般迅速移开,下颌线再次绷紧。
“嗯。”塔莉娅只回了一个字,声音平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简单的音节背后,是翻涌的复杂心绪。
离开摄魂怪的阴影是解脱,但离开这里,也意味着要直面与西弗勒斯之间那被彻底改变的关系。
对角巷,那个充满魔法气息的喧嚣之地,此刻却像一个未知的审判场。
破釜酒吧依旧昏暗拥挤,混杂着各种古怪的气味和喧闹的人声。
当西弗勒斯和塔莉娅穿过酒吧后院的围墙,用魔杖敲开通往对角巷的砖块时,那扑面而来的魔法气息,带着一种近乎不真实的喧嚣感。